他的瞳孔猛地放大，想要拉开他的领子再看仔细一些。
叶初将他的手指掰开，把袖子和领口拉上，遮住身上的伤痕。
他没有去看降谷零，而是在侧身时压低声音道：“以后见到我，就当不认识，知道吗？”
“降谷！”跑过来的伊达航将降谷零拉到了一边，下意识把他护在了身后。
降谷零这时也冷静了许多，他知道叶初现在的处境很不好，身上还带着伤，恐怕当年的消失和这几年都有什么难言之隐。
他轻轻拍了拍伊达航的肩膀，走向叶初，他缓缓俯身，鞠了一躬：“抱歉，你长得实在太像我小时候那个一声不吭突然消失的混蛋了，一不小心就认错了。”
叶初忽略他话语中的阴阳怪气，笑着表示理解：“没关系，我也觉得你看起来很眼熟，或许我们很有缘吧。”
他伸手拿过被吓着了的店员手中的关东煮，从口袋里掏了掏，突然摸出一张名片，“对了，这是你刚才掉的吧？”
他将名片递到降谷零的手里，“洗衣店的名片，可得好好保管，你的幼驯染说不定很快就能用得上。”
把该说的话说完，叶初转身走向柜台，结账时还不忘拿上两条七星。
他朝着门外那个把自己包裹在黑色大衣里的金发高个男子走了过去，没有再往身后看一眼。
伊达航看到那个黑衣男人，本能的感觉到了危险，他看向正拿着那张名片失神的降谷零，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你其实没有认错对吧？”
降谷零苦笑着道：“是啊，他就是我和hiro的好朋友，那个六年前突然人间蒸发的混蛋。”
伊达航将刚才那个银发男人的长相记在心里，“他这么晚来便利店，很有可能就住在附近，以后总有机会再见到他的。”
降谷零点头，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不明白叶初为什么把外守洗衣店的名片交给自己。
难道hiro和外守洗衣店的店长外守一有什么关系吗？
夜晚的便利店人并没有很多，又因为离得相对比较近，电动门“嗡嗡”的开合声听得很清楚。
不等降谷零再去思考，耳边倏地传来了不太正常的“咔哒”声，紧接着就是“砰”的一声巨响。
霰弹枪打穿了屋顶，便利店内一片混乱，尖叫和惊呼像是浪潮，搅动着每个人的内心，恐慌、不安在人们的心头盘旋。
另一边，便利店外，保时捷356A里。
叶初心不在焉地滑着手机，时不时侧头看一眼街对面的便利店。
“你在等什么？等死吗？”
冷冽的声音混杂着烟草的味道刺激着叶初的听觉和嗅觉。
琴酒这话说得没什么毛病，叶初买的那杯关东煮根本不顶饿，再这样拖下去他俩多半得饿死。
但这是叶初进入这个世界后难得碰上的第一个剧情，他还挺想亲眼瞧瞧的。
叶初又用手指轻轻滑过一家酒店测评，好奇地问：“他们这枪都是哪来的？”
“呵，这你得问二阶堂。”
二阶堂吗？
可惜了，看来之前应该再多顺几十把枪的。
琴酒将烟灭掉，关上了车窗，胳膊一伸，将叶初手里的手机拿了过来。
他随手一划，界面中间突然弹出了情侣酒店的限时优惠广告，他今天原本还算不错的心情瞬间跌入谷底，身上的低气压又开始向外不断扩散。
“你很想和我住酒店？”
语调虽是上扬，声音却是冷冰冰的，透着一股淬了毒般的危险。
“没有。”
叶初这一口咬定的语气反倒让琴酒的心里变得很不舒服。
叶初将屏幕滑到刚刚他看的那个可以看到东京塔夜景的酒店。
“你想的话，我们今晚也可以住这儿。”
东京塔，虽然也就那样，但一想到之后可能就没了，叶初还是抱着看一眼少一眼的心态，想在它没之前好好欣赏一番，至少夜景还是不错的。
琴酒没说同意也没说拒绝，只是哼笑一声，扫了一眼手机上的地址，把手机扔给叶初，发动了车子。
叶初接住手机，冲着便利店门口飞快地拍了几张照片，将那三个大晚上戴着墨镜穿着花衬衫动作鬼鬼祟祟神态却一本正经的整理自己衣服的人给拍了下来。
他收回手机，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
车窗外的景色快速倒退，不知过了多久，速度渐渐变慢了些。
琴酒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偏头注视着不知道又什么时候睡着了的叶初。
他盯着那人温柔的眉眼看了许久，最终不耐烦的闭上了眼睛，将自己今天难得没有染血的风衣脱了下来，很没耐心地甩到了叶初的身上。
等到了酒店，叶初才悠悠转醒，他披上琴酒的风衣，嗅着上面淡淡的烟草味，思绪逐渐变得清明。
他看向那个一到陌生环境就紧绷着脸四处打量，检测危险性，规划退路的琴酒，缓缓露出一点笑意。
他牵起琴酒的手，把他微凉的手揣进了口袋里，“放松一点，有我在呢。”
琴酒淡淡地瞥了一眼叶初，他没有说话，但眼中的嫌弃却很明显。
他显然是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觉得他是在任务中受的伤吧。
果然还是瞒不过他的鼻子，叶初叹了口气，心里如是想着。
叶初安排好了一切，选了风景最好的套房，叫人送来晚餐，又动用精神力排查了一遍房间里各种能藏东西的角落，结果当然是什么都没有，没有针孔摄像头，也没有监听器。
房间一侧是宽大的全景落地玻璃窗，将不远处的东京塔框住。
被温暖橙黄色灯光覆盖的塔身在一众冷色调的点点白光中显得格外璀璨夺目。
夜色愈发深邃，天边只有零星几点星子，衬得这座塔愈发明亮，仿佛连接着城市与天际，持续照亮着整座城市，将周围的一切染上一抹柔光，为普通的夜晚增添一份独特的浪漫。
可惜琴酒天生对浪漫过敏，他坐在玻璃和桌子夹着的狙击盲区里，用刀将牛排划开，边吃边一个劲地直皱眉。
牛排并不难吃，相反味道还算不错，就是分量太小，根本无法补充一个正常人一天的正常消耗。
他感觉自己有点莫名其妙，为什么会跟Amaro来这种地方。
他现在应该在保养枪，应该在训练场，怎么都不应该待在这种无聊的地方浪费时间。
“咔擦——”
琴酒下意识用手遮住了脸，另一只手向下摸去，却什么都没有摸到，他的风衣在进门时就被挂在了门口。
他烦闷地抬起头，看到了正拿着手机将镜头对准自己的叶初。
察觉到琴酒的视线，叶初将手机错开一点，露出一只满含笑意的眼睛，“cheese？”
“幼稚。”琴酒毫不留情地嘲讽道。
他的手却放了下来，轻飘飘地看向镜头，透过镜头注视着拍摄的人，眼中带着嫌弃，又好像是无奈。
叶初拍了两张就停了，他把照片存入带密码和病毒的相册里，站在窗前俯瞰整个东京的夜景。
他把手抵在玻璃上，看着上面印下的自己清晰的手印，有些恍惚。
曾几何时，他也时常这样看着玻璃后的虚拟投影，虚拟与现实的界限越来越模糊，玻璃后的人也变得越来越真实，他们的喜怒哀乐全被叶初看在眼里，那里却是他从未到达过的领域。
是非对错皆已葬送入土，留下的只有遗憾。
遗憾那个就连毁灭他都无法亲眼见证的故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