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许多人提起这儿，仍会低声唤一句：“东方哥谭。”
“哇！威龙，你居然来这种地方？”
吉米从西装内袋抽出一方手帕捂住口鼻，努力挡住空气中弥漫的馊味与尿臊。
自从上次在工厂和程南匆匆一别，他再没主动联系过。
可刚才，终究还是忍不住拨了那个号码。
没办法啊，毕竟是好兄弟。
哪怕对方对自己有点奇怪心思，只要不挑明，就当看不见吧。
“肥尸，东区的情况摸清了吗？”
程南没搭理吉米的牢骚，转头问早已在路口等候的肥尸。
“老板，熟得很！我常跟着文哥来这里！”
肥尸一边说着，一边比了个扎马步、挺腰的动作。
他说的文哥，自然是指阿文。
“整个寨子分东南西北四块。”
“东区的老大叫海爷，外号‘追龙’，专做面粉生意。”
“讲真，这家伙真是个人渣。”
“为了卖货，设局坑普通人，多少家庭被他搞垮，妻离子散，女儿都卖进窑子。”
“最恶心的是，他卖的面粉里，居然真掺洗衣粉！”
“这畜生野心不小，想独吞整个城寨，咁样，根本不是人！”
跟着程南久了，肥尸这些人不知不觉也开始有了自己的是非观。
不管是做人还是做事，格调都慢慢不一样了。
像海爷这种毁人家庭的货色，打心底就瞧不起。
“老板，这边走。”
肥尸一边拿脚踢开挡路的破桶烂椅，一边嘴里不停咒骂。
“喂！你在这地头这么嚣张作甚？”
吉米皱眉看了肥尸一眼，觉得这人有点面熟，像早年跟过程南的阿文手下，但又不太一样。
他一向小心，这份警惕也不是多余。
毕竟，这里是九龙城寨，而他们正走在东区的地盘上。
“哎哟，大少，呃……吉米哥说得对，是我嘴巴不干净。”
肥尸讪笑着挠了挠头，收了气势，低头引路。
肥尸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脸上堆起讨好的笑。
自家老大阿文早说过，天王老子都能惹，唯独不能招惹吉米嫂。
毕竟老板换过不少像她这样的人，可谁也替代不了吉米嫂的位置。
他接着说道：“南边那块地盘，以前是冯老六在管，专做赌局生意。”
“这人有点本事，四十年前就一个人杀进南区，硬是站稳了脚跟。”
“可惜刚咽气，现在正办白事呢。”
“眼下是他闺女佳慧接手，刚从国外念书回来，但根基不牢。
听说海爷早就盯上了南区，想一口吞掉。”
“西边就热闹了，也是我和老大常去的地儿。”
“那边的头头是个叫红姐的女人，明里暗里都做风月营生，还攥着九龙城寨的水电命脉。”
“别看她是女人，一身功夫了得，真动起手来十几个大汉都近不了身。”
“不是那种床上功夫，是实打实能撂倒人的狠角色。”
说到这儿，肥尸挤了挤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继续往下讲。
“北区被人称作‘鬼档’，全是洋鬼子的地盘，其他三区的人都不准踏进去一步。”
“他们搞的是地下拳赛，咱们这回要进的，就是鬼佬那片禁地！”
几句话下来，肥尸就把九龙城寨的局势讲得明明白白。
到底是念过几年书的人，条理清楚，一点不含糊。
此时此刻，高岗正在挨揍，身上中了暗器，鼻口喷血，眼看撑不了多久，而程南正赶过来。
“小妹妹，陪哥几个乐呵乐呵呗？”
“哎哟，长得这么水灵，让哥哥疼你一下怎么了？”
“看你走路的样子就知道还是个雏，赶紧钻进哥哥怀里暖和暖和……”
话音未落，一群混混已经围上去调戏起来。
程南抬眼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洋装的女孩被团团围住，打扮和这破败混乱的城寨格格不入。
他一眼认出，正是佳慧。
“你们……给我滚开！”
“知道我是谁吗？快……快滚！”
女孩声音发抖，满是惊惧。
“老板，这妞就是刚才死掉的那个南区老大冯老六的女儿，叫佳慧，才从海外回来。”
肥尸见主子盯着那女孩，连忙凑上前献殷勤。
程南嘴角微微一扬，心里冷笑：还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傻白甜。
父亲刚死，局势动荡，偏偏这个时候孤身出门，连个护驾的都没有。
就算不懂江湖险恶，难道不知道这九龙城寨是什么龙潭虎穴？
从前有老爹罩着也就罢了，如今靠山倒了，还拿过去的派头行事，简直是对危险毫无概念。
“你们想干什么？！”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一个边走边啃火腿的男人走进城寨大门。
那人浑身肌肉虬结，尤其是两条腿，筋肉暴突，步伐沉稳如虎行山林，周身透着一股煞气。
“小子，你哪根葱？”
带头的小混混瞳孔一缩，看出此人不好惹，但想起背后有人撑腰，仍硬着头皮冷声道：“你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那男人没搭理他，径直看向佳慧，问了一句：“还有吃的没？”
佳慧像是见了救星，急忙从包里掏出一包火腿递过去。
男人接过，撕开包装狼吞虎咽，看样子已经饿了很久。
阿能。
程南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没想到自己原本是要去救那个便宜表弟，反倒先撞见了这个狠角色。
这下好了，又添了个能打的帮手。
这家伙是内地来的，讲义气，为师父报仇后为了避祸才逃到港岛。
眼下看来，应该是刚落地不久。
程南向来最爱收拢这种有本事又有血性的亡命之徒，能怎么办？只能先把他的女人拿下，顺理成章把他拉进自己阵营。
别人眼里佳慧是个天真无知的大小姐，可在程南看来，她却是打开南区局面的关键钥匙。
有了她，自己就有了插足九龙城寨的理由。
这地方看似乌烟瘴气，对他而言却是块宝地。
系统最喜欢这种藏污纳垢之所，奖励也最丰厚。
哪怕他把工厂经营得再好，也不如在这黑暗世界里随便扫荡一次来得划算。
“都给我滚开！！！”
在绝对的服从本能驱使下，肥尸对那个能让自家老大驻足凝视的女人，心底早已生出几分忌惮。
老板盯着她看了足足十几秒，这还不够说明什么吗？
念头一起，他立刻抢着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