蓖冷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23:56。仁和医院三楼的走廊空无一人，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瓷砖地面上回荡。作为新来的外科副主任，今晚是他第一次值夜班。
3号手术室的门微微敞开一条缝，里面透出忽明忽暗的光。蓖冷皱眉推开门，无影灯正在诡异地闪烁，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但节奏却如同呼吸般规律。
\"有人吗？\"蓖冷按下墙上的开关，灯光恢复了正常。手术台上散落着几根黑色长发，这很奇怪——医院规定所有医护人员必须戴手术帽。他弯腰捡起一根，指尖传来刺痛感，那头发竟像活物般缠住了他的手指。
监控室里，蓖冷回放半小时前的录像。画面中3号手术室始终黑暗，直到23:57分，无影灯突然自行亮起，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手术台旁，俯身做着什么。蓖冷反复确认，这段时间没有任何人进入手术室。
回到值班室，他发现白大褂后背湿了一大片，散发出淡淡的福尔马林气味。窗外，一轮血月正挂在医院楼顶。
清晨交班时，蓖冷随口问起3号手术室的历史。护士长的表情瞬间僵硬：\"那间手术室五年前就停用了，上周才重新开放。\"
医院档案室里，蓖冷翻出一本泛黄的登记簿。2018年9月的记录被人为撕去了几页，残留的纸页上还能看到\"苏晚\"、\"事故\"等字眼。更奇怪的是，所有涉及3号手术室的监控录像都缺失了9月15日那天的记录。
\"你对她感兴趣？\"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蓖冷差点跳起来。器械管理员老赵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生锈的器械盒。\"苏晚，很漂亮的女医生，死在这张手术台上。\"他放下盒子，\"说是麻醉意外，但那天用的麻醉剂少了半支。\"
盒子里是一把造型特殊的手术刀，刀柄上刻着\"Sw\"。蓖冷的心猛地一缩——这把刀他太熟悉了，大学时医学系的苏晚学姐总是随身携带它。
深夜23:55，蓖冷再次站在3号手术室门口。这次他清楚地听到里面传出器械碰撞的声音，推开门却只看见无影灯下，手术台上放着他早上捡到的那根头发，现在它被摆成了一个完整的\"冤\"字。
\"死者苏晚，28岁，在阑尾切除术中出现'恶性高热'反应死亡。\"蓖冷读着残缺的事故报告，发现签字医生是现任院长林正德。报告背面有褪色的血指印，五个指节的位置都有针孔痕迹。
麻醉科主任办公室，蓖冷假装请教问题，提到五年前那起事故。\"当时我不在场，\"主任的眼镜片反着光，\"但恶性高热不会导致那种尸体痉挛...那天负责麻醉的是小王，他三个月后就辞职了。\"
深夜的监控画面里，蓖冷终于看清那个人影——穿着手术服的女医生，在无影灯下没有影子。她俯身的姿势，正是标准的气管插管动作。电子钟显示23:57时，画面突然雪花一片。
\"苏学姐？\"蓖冷对着空荡的手术室轻唤。无影灯应声闪烁，温度骤降。镜面上浮现水珠，组成一行字：\"他们让我无法呼吸\"。
器械间的柜门突然弹开，一盒过期五年的琥珀胆碱掉在地上。这种肌松剂过量使用会导致患者在清醒状态下窒息而死。蓖冷想起报告上苏晚手指的针孔——那是被注射肌松剂后，她拼命挣扎想求救的证据。
护士站的值班表显示，五年前参与那场手术的器械护士张莉还在医院工作。蓖冷找到她时，这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在储物间发抖。
\"不是我干的！\"没等蓖冷开口她就尖叫起来，\"我只是按林院长说的换了药...最近她回来了，每天晚上都能听到她在手术室唱歌...\"
第二天清晨，张莉被发现死在值班室。尸检显示她死于窒息，但最诡异的是，她脖子上有一圈完美的手术缝合线，针脚整齐得不像人类能做到的。监控显示，23:57分时张莉突然自己掐住脖子，而她的影子却保持着双手下垂的姿势。
蓖冷在张莉更衣柜里发现一个信封，里面是五张10万元的汇款单，附言写着\"封口费\"。最后一张的日期是苏晚死后一周，汇款人署名\"林\"。
当晚，3号手术室的无影灯整夜亮着。透过门上的观察窗，蓖冷看到手术台上躺着个模糊的人形，旁边站着那个没有影子的女医生，正一针一线地缝合着什么。清晨时他在门口捡到一枚带血的缝合针，针眼上穿着黑色长发。
医院地下室有个上锁的房间，蓖冷用张莉的钥匙打开了它。里面堆满了过期药品，最里面藏着一个保险箱。密码试了苏晚的生日后打开了——里面是一本日记和一盘磁带。
\"2018年9月10日，发现林主任在手术中使用未获批的仿制药...患者死亡率异常...要举报...\"
磁带录下了手术当天的声音。除了正常的手术对话，最后五分钟录到了苏晚微弱的求救：\"为什么要这样...林主任...我不能呼吸...\"然后是林正德冰冷的声音：\"怪你自己多管闲事。\"
蓖冷抱着材料准备离开时，身后的门突然自动锁上。黑暗中传来\"滴答\"声，一管琥珀胆碱从架子上滚落，针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就在针管即将滚到他脚边时，头顶的应急灯突然亮起，他在墙上看到了两个影子——一个是他的，另一个正掐着某个无形之人的脖子。
今天是苏晚的忌日。蓖冷发现医院所有电子钟都停在了23:57。林院长反常地要求今晚亲自值夜班，他把自己锁在办公室里，面前摆着一尊金佛。
\"我知道你在找什么。\"林院长突然出现在档案室，手里拿着镇静剂，\"那女人该死！她差点毁了我的新药上市计划...\"他的白大褂口袋里露出一截红线——和缝合张莉脖子用的是同一种。
23:30，整个医院突然停电。应急灯亮起时，3号手术室的门大开着，无影灯发出刺眼的红光。林院长像被什么控制了一样，机械地走向手术台，自己躺了上去。
蓖冷透过玻璃看到，手术器械盘里的工具一个个浮到空中。林院长的白大褂自动解开，露出胸膛——上面浮现出五个针孔，排列成五角星形状。他的嘴大张着却发不出声音，就像被注射了肌松剂。
无影灯突然爆裂，玻璃碎片悬浮在空中，组成一个钟表的形状，指针指向23:57。林院长的身体开始抽搐，他的胸口凭空出现手术刀切口，但没有任何人持刀。
最恐怖的是，蓖冷看到苏晚完整地出现了——她悬浮在林院长上方，长发垂在他脸上，手里拿着那把他熟悉的刻有\"Sw\"的手术刀。她的手术服下摆滴着福尔马林，眼睛是两个黑洞。
\"你让我清醒地感受每一刀...\"苏晚的声音直接在蓖冷脑海中响起，\"现在轮到你了...\"
林院长的惨叫被隔音墙挡住。蓖冷看到他的气管被无形力量切开，又被手术线缝上，反复五次——正是苏晚当年挣扎的分钟数。最后，一管过期的琥珀胆碱浮起，针头扎进他的颈静脉。
天亮后，林院长被发现在3号手术室死亡，死因是\"恶性高热\"，和他当年写在苏晚死亡报告上的一模一样。奇怪的是，他胸口有用缝合线绣出的\"忏悔\"二字，针法与张莉脖子上的如出一辙。
医院决定永久封闭3号手术室。拆除那天，蓖冷在墙壁夹层里发现一个生锈的器械盒，里面是苏晚当年常用的那套工具，还有一张照片——大学社团合影，年轻的苏晚身边站着当时还是实习生的蓖冷。
当晚，蓖冷梦见苏晚站在他床边。\"谢谢你记得我...\"她的声音不再怨毒，\"但还有一个人...\"她指向照片角落，那里站着当时的麻醉师王进。
蓖冷查到王进现在开了家私人诊所。当他赶到时，诊所正在举行急救演练——一个模特躺在手术台上，无影灯下，模特的影子却自己坐了起来，伸手掐住了旁边指导医生的脖子。那个医生名牌上写着\"王进\"。
王进的诊所监控拍下了诡异一幕：23:57分，所有无影灯同时闪烁，手术器械自行飞向王进。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虽然画面中只有王进一人，但他的影子却显示出被多人按住的形态。
\"我当时只是按林正德说的换了药！\"王进崩溃地向蓖冷坦白，\"他说只是让苏晚暂时失声...我不知道那是致死量...\"
突然，诊所的音响自动播放起一段手术室录音，正是苏晚窒息前最后的呻吟。王进疯狂地抓挠自己的喉咙，指甲里全是自己的血肉。蓖冷想救他，却发现自己的手穿过了王进的身体——整个诊所变成了一个巨大的无影灯箱，所有影子都消失了。
次日清晨，王进死在手术台上，脖子上是熟悉的缝合痕迹。他的手里紧握着一张照片，是五年前那场手术的合影，照片里苏晚站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形空白。
蓖冷回到医院3号手术室，现在是23:56。他平静地走进去，坐在手术台旁。\"苏学姐，够了...\"他放下那张社团合影，\"我记得你最喜欢栀子花...\"
无影灯温柔地亮起，没有闪烁。墙上的电子钟终于走过了23:57，跳到了00:00。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拂过蓖冷的脸颊，留下一缕黑发和淡淡的栀子花香。
第二天，工人们在拆除手术室时发现墙内有一具白骨，双手交叠放在胸前，握着一把刻有\"Sw\"的手术刀。奇怪的是，骨骼没有任何损伤，只有气管位置有五个细小的针孔。
蓖冷将这具白骨安葬在医学院后的栀子花园。每年忌日，他都会带一束新鲜栀子花放在墓前。而每到这天晚上，仁和医院的值班护士都说能看到3号手术室的无影灯自动亮起，灯光下有两个影子——一个坐着，一个站着，像在讨论病例般亲密地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