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灰夜

柯辟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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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血胭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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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胭脂》

民国二十七年春末的雨夜,老裁缝提着昏黄的煤油灯经过胭脂弄,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喀啦\"脆响。他哆嗦着举起油灯,正对上一张倒垂的惨白面孔——那是三个月前吊死在戏台的坤伶秋棠,绣着金线牡丹的戏服下摆还在他头顶轻轻摇晃。

\"这都第三具了。\"探长陈九用镊子夹起青紫尸体脖颈间的胭脂扣,锈蚀银链上沾着星星点点的黑色血迹。死者是西街当铺新娶的姨太太,和之前两名遇害女性相同,喉咙处都留着三枚指甲形状的淤痕。

报童阿毛缩在警戒线外偷看,忽然被人揪着耳朵提溜起来。穿月白旗袍的女人往他手里塞了块银元:\"劳驾小哥说说,死者耳后有没有胭脂痣?\"

\"苏小姐又来抢新闻?\"陈九瞥见《沪上快报》的记者证,不耐烦地挥手:\"这次是绸缎庄的刘太太,左耳后确实有朱砂痣。\"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惊恐的尖叫,染坊晾晒的十丈红绸突然无风自动,在暮色中翻涌如血浪。

苏白露踩着高跟鞋踏进大光明戏院时,镜面砖映出她耳后殷红的胭脂痣。台上正在排新戏《锁麟囊》,当家花旦云莺突然甩开水袖指着二楼包厢:\"她来了!穿着血嫁衣的那个!\"

众人顺着望去,包厢栏杆上赫然印着三枚血指印。班主擦着冷汗解释:\"秋棠当年就是在那儿上吊的,都说她阴魂不散...\"话没说完,云莺突然掐住自己脖子,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不是我害你!是班主说唱砸了要打断我的腿!\"

当夜子时,苏白露蹲在义庄窗下。月光透过窗棂照在秋棠的尸身上,青白手指突然抽搐着抠进棺材板。守夜人打着酒嗝经过,尸体猛地坐起,三寸长的指甲直接插进了他的咽喉。

\"借尸还魂也要讲规矩。\"苏白露举着相机闪进停尸房,见那具尸体正对着铜镜梳头,镜中映出的却是秋棠生前的容颜。\"我要七颗胭脂痣。\"尸体开口时,腐臭的喉管里飘出戏词般的唱腔:\"当年她们在我茶里下哑药,用金钗戳烂我的嗓子...\"

陈九带人冲进戏院后台时,班主正往云莺的茶碗里抖砒霜。供桌上摆着六个琉璃瓶,每个都盛着带胭脂痣的人皮。\"秋棠的嗓子是百年难遇的金玉喉,这些贱人居然敢害她!\"班主癫狂地挥舞剪刀:\"第七颗痣该轮到这吃里扒外的——\"

\"砰!\"苏白露的钢笔手枪冒着青烟,班主眉心血洞汩汩涌出黑血。满地血泊中,七个琉璃瓶突然同时炸裂,混着人皮的血水在地上汇成\"冤\"字。

十年后的清明,已成为战地记者的苏白露在重庆防空洞整理旧照片。泛黄的新闻照上,秋棠的遗照突然渗出鲜血,耳后胭脂痣灼热如烙铁。警报声中,她看见穿血嫁衣的女鬼穿过坍塌的砖墙,三寸指甲轻轻划过七个日本军官的咽喉。

防空洞深处传来幽怨的戏腔:\"你看我描眉点绛,可还是旧时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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