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冰谷向南走了十八天，脚下的永久冻土开始出现松动的迹象。
坚硬的冰层间裂开越来越多的缝隙，里面渗出融雪化成的水，在地面汇成细小的溪流，发出叮咚的声响，像冻土苏醒时的呓语。
空气里的寒意依旧浓重，但阳光落在皮肤上时，已经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暖意，不再像冰谷里那样带着刺骨的锋芒。
“这里的冰在‘说话’。”孙悟空蹲下身，看着一块正在融化的冰层。
冰水顺着冰裂的纹路缓缓流淌，在地面画出蜿蜒的线条，像某种正在书写的文字。
他伸出手指触碰融水，指尖传来冰凉却柔和的触感，与冰谷里的酷寒截然不同，“你听，融化的声音比冻结时温柔多了。”
贝吉塔站在稍远的地方，目光掠过一片正在消融的冰原。
阳光照射下，冰层表面反射着碎玻璃般的光，那些融化的水流在冰面上切割出细密的沟壑，像大地裸露的血管。
他能感觉到，冻土深处的灵力正在苏醒，不再是完全冻结的沉寂，而是带着一种缓慢流动的活力，像春汛来临前的蓄力。
“是冰融期。”
他从储物袋里翻出一张简易的地形图，这是离开冰谷前，用记忆晶里看到的古老标记绘制的。
图上用淡墨标注着“融流区”三个字，旁边画着几条弯曲的水流符号，“勘探队的记录里提过，每年这个时候，冻土南缘会有四十天的融冰期，水流会冲刷出特殊的地貌，能让灵力在冰与水之间找到新的平衡。”
孙悟空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膝盖上的冰碴。
灵风护心镜在胸前微微发热，镜面上的风纹流转得比在冰谷时快了些，像是被融水的活力感染。
他试着调动风元素，让气流顺着水流的方向流动，那些原本滞涩的风元素竟然变得顺畅起来，与融水的流动产生了奇妙的共振。
“它们在互相‘学习’。”他惊喜地发现，风元素模仿着水流的曲线，在空气中画出柔和的轨迹，不再是之前那种直线的锐利；而水流似乎也受到风的影响，流动时泛起更细密的涟漪，像是在回应风的节奏，“冰融的水教会风怎么转弯，风教会水怎么起舞。”
贝吉塔走到一条稍宽的融水溪流边，蹲下身子。
他将一丝雷冰双属性之力注入水中，原本平静的水面立刻泛起涟漪——雷属性的跃动让水流加快了速度，在冰面上冲出更深的沟壑；冰属性的沉稳则让部分水流重新凝结，形成细小的冰晶，悬浮在水中，像流动的星星。
“冰与水本就是一体。”他看着那些悬浮的冰晶随水流移动，既保持着冰的形态，又拥有水的流动，“冻结不是终结，融化也不是消失，只是形态的转换。”
他们在融流区找了处背风的断崖下扎营。
断崖的岩壁上挂着尚未完全融化的冰瀑，融水顺着冰棱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个小小的水洼，每个水洼里都倒映着一小片天空，随着水波轻轻晃动。
入夜后，融冰的声音变得格外清晰。冰裂的脆响、水流的叮咚、偶尔有冰块坠落的闷响，在寂静的夜里交织成独特的旋律。
孙悟空裹着厚毡布，靠在岩壁上，听着这些声音，忽然想起冰谷里记忆晶中的画面——那些冰封的岁月里，原来藏着这么多等待苏醒的声音。
“明天试试在流动的冰水里修炼？”他侧过头看向贝吉塔。
对方正坐在火堆旁，用一根细铁丝翻动着架在火上的肉干，火苗舔舐着肉干，发出滋滋的声响，与外面的冰融声形成温暖的对比。
贝吉塔抬眼看向断崖外的融冰区，月光下，那些蜿蜒的水流像银色的带子，在冰原上延伸。
“得找处水流与残冰交错的地方。”
他用铁丝戳了戳肉干，油脂滴落在火里，升起一小团火苗，“冰的沉稳与水的灵动，正好能调和雷与风的属性。”
第二天清晨，他们在一片布满残冰的溪流区停下。
这里的地貌格外奇特——半融化的冰块像搁浅的船，散落在溪流间，水流时而穿过冰洞，形成漩涡；时而漫过冰面，留下湿润的痕迹。
阳光穿过冰层，在水底投下斑斓的光影，随着水流晃动，像一群游动的鱼。
孙悟空选了一处有冰洞的溪流段。
他站在及膝的水中，调动风元素顺着水流穿过冰洞，同时感受着残冰散发的寒气。
起初，风元素在冰与水的交界处显得犹豫，既想跟随水流的灵动，又被冰的沉稳吸引，轨迹变得杂乱。
“找到中间的节奏。”贝吉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他站在一块露出水面的残冰上，正将雷冰双属性之力注入冰面，再引导到水流中，“像你在流沙地控制风的形状那样，不是偏向哪一方，是找到两者都能接受的频率。”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想起在苔原上学到的耐心。
他不再强迫风元素做出选择，而是让它像水流一样，遇到冰就绕开，遇到开阔水域就舒展，在顺应中保持自己的流动。
渐渐地，风元素的轨迹变得流畅起来，在冰洞间穿梭时像条灵活的蛇，漫过冰面时又像层柔软的纱，完美地融入了冰与水的环境。
贝吉塔的修炼则更注重力量的转换。
他让雷属性之力顺着水流奔跑，在撞击冰块时爆发出短暂的能量，击碎细小的冰碴；再让冰属性之力在水流中凝结，形成转瞬即逝的冰晶，又立刻融化回归水流，像一场永不停歇的形态游戏。
“这才是平衡的本质。”
当雷冰之力在冰与水之间转换自如时，贝吉塔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看着水流穿过自己凝结的冰晶，那些短暂存在的冰既没有阻碍水的流动，又为雷属性提供了爆发的支点，“不是固定的比例，是根据环境随时调整的灵活。”
他们在融流区停留了二十五天。
每天清晨到黄昏，都在冰融的水流中修炼，看着冰层一点点变薄，水流一点点变宽，感受着冻土苏醒的节奏。
孙悟空的风元素彻底摆脱了在冰谷时的滞涩，既能像冰一样沉稳凝聚，又能像水一样灵动扩散；贝吉塔的雷冰双属性之力则掌握了形态转换的精髓，两种力量不再需要刻意平衡，而是能根据外界的变化自动调整，像呼吸一样自然。
离开前的最后一天，他们站在融流区最南端的一道溪流边。
这里的冻土已经完全融化，露出黑色的泥土，溪流汇入一条更宽阔的河流，河水浑浊却充满活力，一路向南，朝着苔原的方向奔去。
“水流要回家了。”孙悟空望着河水远去的方向，能感觉到里面蕴含的灵力正变得越来越活跃，“回那些需要它的地方去。”
贝吉塔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雷冰双属性之力在掌心流转，形成一道小小的旋涡，冰与雷的比例随着他的心意微妙变化，没有丝毫滞涩。
“我们也该继续走了。”他的目光落在南方，那里的天际线隐约可见一抹淡绿，是苔原的颜色，“融冰期结束后，这里会变成沼泽，等明年结冰，又会是新的模样。”
他们沿着河岸向南行走，融水汇成的河流在身边陪伴着，一路欢歌。
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松软，偶尔能看到从冻土深处翻出的古老植物种子，在湿润的土里悄悄发芽，顶着细小的绿芽，像是在宣告新生。
孙悟空回头望了一眼渐渐远去的融流区，阳光下，最后的残冰正在融化，水流在地面画出的痕迹越来越长，像大地正在书写的信。
他忽然觉得，修行就像这冻土的冰融——有冻结时的沉淀，就有融化时的流动；有坚守本质的执着，就有顺应变化的灵活。
贝吉塔似乎察觉到他的想法，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带着一丝浅淡的笑意。
没有说话，但彼此都明白，这段在冰与水之间的修行，已经在他们心里刻下了新的印记，像水流在冰面上留下的痕迹，清晰而深刻。
河流一路向南，带着冰融的记忆，带着苏醒的活力。
他们的身影也渐渐远去，脚印被河水漫过，又在新的土地上落下，像水流不断向前的旅程，没有停留，却永远带着走过的痕迹。
下一站会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但冰融的流痕已经告诉他们：变化本身，就是修行最该学会的永恒。
顺着融水汇成的河流向南走了二十三天，浑浊的河水渐渐变得清澈。
岸边的冻土残冰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湿润的河滩，滩上布满了圆润的河卵石，被水流打磨得光滑如玉，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
空气里的寒意被湿润的水汽取代，带着水草的清新，深吸一口气，鼻腔里能感觉到细微的湿润颗粒。
“前面是河湾区。”贝吉塔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薄汗，离开冻土带后，气温回升得比想象中快。他展开那张手绘的地形图，手指划过标注着“卵石滩”的区域，那里用虚线画着许多不规则的圆形，代表着那些被水流打磨的石头，“渔民说，这里的河卵石能教会人‘打磨’的耐心，越是急躁，越难从它们身上学到东西。”
孙悟空蹲在河滩上，捡起一块拳头大小的河卵石。
石头表面冰凉光滑，带着水流冲刷的独特触感，指尖能感觉到无数细密的纹路，那是被千万次冲刷留下的痕迹。他试着用风元素在石面上划出痕迹，气流刚接触就被光滑的表面弹开，只留下转瞬即逝的白痕。
“真硬。”他咂咂嘴，将河卵石放回水里，看着它在水流中轻轻晃动，却不会被冲走，“这么光滑，得被冲多少年？”
“至少百年。”
贝吉塔也捡起一块河卵石，这块石头的形状格外圆润，像被精心雕琢过的球体。
他用雷冰双属性之力在石面上轻轻敲打，冰属性让石头表面暂时凝结出一层薄冰，雷属性则在冰面上留下细小的刻痕，但随着冰块融化，刻痕也随之消失，“水流从不会用力撞击，只是日复一日地冲刷，用最温柔的力量，完成最彻底的改变。”
他们沿着河湾慢慢行走，脚下的河卵石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否则会在光滑的石面上打滑。
孙悟空注意到，越是靠近主流的地方，河卵石越圆润；而在水流平缓的浅滩，石头则保留着更多棱角。
“力量的‘度’很重要。”他若有所思，用风元素卷起一块带棱角的石头，放在水流湍急处，看着水流如何一点点磨去它的尖角，“太急会把石头冲碎，太慢又起不到作用，得像这样，刚好能磨去棱角，又不破坏本质。”
贝吉塔点头，他将雷冰双属性之力调整到最柔和的状态，像水流一样包裹住一块河卵石。
雷属性不再是狂暴的炸裂，而是化作细密的电流，轻轻“抚摸”石面；冰属性也不再是坚硬的冻结，而是形成薄薄的水膜，随着石头的形状流动。
他能感觉到，石头内部的纹理在两种力量的包裹下渐渐舒展，像被唤醒的记忆。
“这才是‘打磨’的真谛。”他收回手，那块河卵石的表面似乎又光滑了一分，“不是改变，是让本质以最和谐的形态呈现。”
他们在河湾处找了片相对平坦的滩涂扎营。
这里的河卵石格外密集，像铺了一层黑色的宝石。
孙悟空用风元素清理出一块空地，那些被移开的河卵石在水流中打着转，很快又被新的石头填补了空缺，仿佛从未被移动过。
当晚，他们坐在篝火旁，看着河水在月光下泛着银色的波光。
河卵石在水中若隐若现，像沉睡的星辰。
孙悟空拿出那块从针叶林带出来的树脂，里面封存的风与雷冰的旋律在寂静的夜里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与水流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明天试试用灵力模仿水流打磨石头？”他提议道，目光落在火堆旁那块带棱角的石头上，“就像水流那样，不用蛮力，慢慢磨。”
贝吉塔看着那块石头，又看了看水中那些圆润的河卵石，点了点头：“正好可以练习控制力量的‘柔度’，雷冰之力太过刚猛，是该学学水流的耐心。”
第二天清晨，他们开始了“打磨”修行。
孙悟空选了块棱角分明的河卵石，用风元素模拟水流的轨迹，让气流顺着石头的棱角缓缓流动，像水流那样一遍遍冲刷。
起初，他总是忍不住加大风元素的力度，想快点看到效果，结果要么在石面上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要么就直接把石头吹得翻滚。
“慢点，再慢点。”贝吉塔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正用雷冰双属性之力包裹着另一块石头，动作慢得像电影里的慢镜头，“想想那些被冲了百年的石头，它们从不会着急。”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放慢节奏。
他闭上眼睛，回忆着水流冲刷石头的画面，让风元素的流动频率与记忆中的水流完全同步。
渐渐地，他感觉到风元素与石头表面的纹路产生了共鸣，气流不再被弹开，而是顺着纹路流动，像在给石头“按摩”。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石头的棱角果然变得柔和了一些，却没有留下任何刻意的痕迹，就像自然形成的那样。
贝吉塔的修炼则更注重力量的“收放”。
他让雷冰之力在石面上形成一层薄薄的能量膜，随着石头的形状缓慢移动，遇到棱角时，能量膜会微微收紧，用恰到好处的力量“抚摸”棱角，而不是强行磨去。
他发现，当两种力量像水流一样配合时，雷的锐利与冰的沉稳会形成一种独特的“打磨力”，既能去除多余的棱角，又能保留石头本身的纹理。
“就像我们的配合。”
他忽然对孙悟空说，目光落在两人正在打磨的石头上，孙悟空的那块变得圆润，他的那块则保留着独特的纹路，却同样和谐，“你的风负责流动，我的冰负责塑形，雷则负责在该用力的地方加一点‘劲’。”
孙悟空笑了，他能感觉到两人的灵力在河卵石周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循环，风带着雷冰的力量流动，雷冰则借助风的轨迹更精准地作用在石面上，像一场无声的舞蹈。
他们在河湾待了二十天，每天都在打磨河卵石中度过。
孙悟空的风元素变得越来越“懂得”控制力度，既能像急流般快速移动，也能像静水般温柔包裹；贝吉塔的雷冰双属性之力则掌握了“刚柔并济”的诀窍，该强硬时能击碎障碍，该温柔时能呵护本质。
离开前，他们将自己打磨的河卵石留在了河湾最湍急的地方。
孙悟空打磨的那块圆润如球，在水流中旋转着，像在向后来者展示“流动”的力量；贝吉塔打磨的那块则保留着独特的螺旋纹路，雷冰之力在石内部形成了稳定的能量环，让它在水流中始终保持着固定的姿态，像在诉说“坚持”的意义。
“它们会继续被打磨。”孙悟空看着那两块石头在水流中渐渐远去，却不会被冲散，“或许百年后，会变成更美的样子。”
贝吉塔望着河水下游，那里的河道渐渐宽阔，最终会汇入更大的河流，奔向远方。
“就像我们，会继续被‘修行’打磨，没有终点，却每天都在变得更像自己。”
他们的身影沿着河岸渐渐远去，脚下的河卵石依旧发出“咯吱”的声响，像在为他们伴奏。
阳光照在河面上，折射出耀眼的光芒，那些被打磨的河卵石在水中闪烁，像无数双眼睛，见证着又一段关于“耐心”与“打磨”的修行。
路还很长，像这条没有尽头的河流。但只要懂得用温柔的力量打磨自己，懂得在坚持中保持灵活，每一步都会让他们更接近“本质”的模样。
而那些留在河湾的河卵石，会在水流的陪伴下，继续诉说着关于“慢”与“恒”的真理，等待着下一个愿意蹲下身子，用心倾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