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硝烟割裂成碎片时，祁梦蝶正伏在锈蚀的输油管上。
她数着第七组巡逻队经过的脚步声，耳垂突然触到机械臂特有的金属凉意——周云帆将染血的作战图塞进她掌心，喉结在阴影里滚动出暗语：\"东南角三号通风口。\"
\"换岗间隙二十七秒。\"她蘸着冷却液在铁皮画出路线，指腹突然被男人按住。
周云帆的机械食指裂开细缝，露出微型罗盘上跳动的红点：\"吴老大在总控室。\"
轰鸣声几乎在同时炸响。
两辆装甲车撞开铁门，车顶探照灯将残破的仓库照得雪亮。
祁梦蝶翻身滚进废料堆，旗袍下摆被子弹撕开的裂口里，露出绑在大腿的密电本烫金封面。
\"带老郑先走！\"周云帆的机械臂突然弹出钩锁，蓝莹莹的冷却液在夜空划出弧线。
小张拖着伤腿撞开配电箱，电火花瞬间吞噬了最近的三名敌兵。
老郑抱着密码箱蜷缩在油桶后，镜片反射着疯狂的计算光芒。
祁梦蝶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她强迫自己记住探照灯扫过的每个盲区，过目不忘的能力让视网膜残留着六组机枪位的分布图。
当第二波弹雨掀翻生锈的龙门吊时，她突然抓住周云帆渗血的袖口：\"卡车！
两点钟方向那辆军绿色卡车！\"
男人顺着她指尖望去。
被遗弃在装卸区的运输车底盘下，蜿蜒的油渍正渗向燃烧的配电房。
他瞳孔骤缩，机械臂关节爆出齿轮转动的脆响：\"三十秒。\"
祁梦蝶已经扯开旗袍高开衩的暗扣。
她贴着满地碎玻璃匍匐前进时，听见身后传来金属撕裂的锐响——周云帆用机械臂生生扯断了蒸汽管道，沸腾的白雾瞬间吞没了半个厂房。
\"密码是昭和七年御前会议日期！\"老郑的嘶吼混在爆炸声里。
祁梦蝶摸到卡车驾驶室的瞬间，头痛如约而至。
她咬破舌尖强迫清醒，染血的手指在仪表盘上快速拨动——那些在特训班背过的日军车辆构造图此刻清晰得可怕。
引擎轰鸣声惊起鸦群。
当卡车撞开堆积的弹药箱时，祁梦蝶从后视镜看到周云帆拽着悬空的钩锁跃上车顶。
男人破碎的风衣下摆扫过她侧脸，带着硝烟与松香的气息。
\"左满舵！\"
金属碰撞的火星照亮周云帆冷峻的眉眼。
祁梦蝶猛打方向盘，车身擦着水泥柱完成漂移，将追兵撞进熊熊燃烧的油罐群。
后视镜里突然映出吴老大扭曲的面容——这个暴徒竟徒手扒住了车尾栏杆。
剧痛在此时席卷神经。
祁梦蝶眼前闪过雪花噪点，过载的记忆力开始反噬。
她感觉周云帆温热的掌心突然覆上后颈，男人带着枪茧的拇指精准按压某个穴位，刺痛感竟化作暖流涌向四肢。
\"继续开。\"他声音里的震颤只有她能听见。
机械臂弹出的钢索绞住吴老大手腕的刹那，卡车突然撞上提前布置的路障。
祁梦蝶在眩晕中听见金属变形的声音——是周云帆用身体为她筑成了人肉缓冲垫。
硝烟稍散时，她发现自己的银簪正插在吴老大右眼窝。
男人抽搐着跌进火海前，嘶吼着某种晦涩的关西腔咒语。
周云帆掰开她紧攥方向盘的手指，将微型炸弹控制器塞进她掌心：\"下次记得松油门。\"
五百米外的了望塔突然亮起信号弹。
祁梦蝶数着正在合围的七组追兵，忽然注意到周云帆机械臂关节渗出的冷却液变成了诡异的靛蓝色。
她刚要开口，却被男人用染血的手指封住嘴唇。
\"王翻译在东北角树林。\"他沾着油灰在车窗写下这行字时，远处传来接应组约定的夜莺啼鸣。
但第三声鸣叫明显带着颤音——是陷阱的暗号。
祁梦蝶反手握住他开裂的机械腕关节。
当探照灯再次扫过车顶时，两人同时看到了对方瞳孔里跳动的火光。
周云帆突然扯开她旗袍领口的盘扣，藏在暗袋里的微型胶卷贴着雪肤滑落，被他用牙齿咬住。
\"要赌吗？\"他呼吸扫过她颈侧尚未愈合的弹痕。
祁梦蝶摸到藏在座椅下的日式手雷，突然露出娇俏如舞女的笑容：\"赌他们指挥官更想要活口。\"
三公里外的总控室里，吴老大残缺的左手正死死按住通讯器按钮。
这个疯子在血泊中咧开染黑的牙齿，对着话筒发出最后的狞笑：\"他们肯定要走正门......把装甲车都调过去......\"周云帆的机械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齿轮咬合声混着远处装甲车的轰鸣。
他忽然扯下风衣纽扣掷向东南方，金属落地时爆开的烟雾弹瞬间吞没整条通道。
\"正门十二辆装甲车。\"祁梦蝶闭眼复现总控室沙盘图，睫毛上的血珠随着面部肌肉颤动滚落，\"但吴老大忘了他上个月扩建的排水渠。\"
老郑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密码箱在他怀里发出滴答声响。
小张撕开染血的绷带缠住右手，枪管在膝盖上蹭出火星：\"排水渠连着化粪池，去年冬天冻裂的检修口......\"
\"走秽道。\"周云帆的机械食指突然弹出锉刀，开始快速修改作战图。
祁梦蝶注意到他苍白的指节泛着不正常的青灰，那些靛蓝色冷却液正在关节处凝结成冰晶。
爆炸声突然从正门方向传来，震得碎玻璃像暴雨般坠落。
王翻译尖利的日语指令刺破夜空：\"重点搜查西侧仓库！
他们带着密码箱跑不远！\"
祁梦蝶反手将银簪插进发髻，旗袍开衩处露出绑满微型炸弹的腿环。
当周云帆用机械臂掀开伪装成水泥板的检修口时，腐臭的热浪裹着沼气泡扑面而来。
她摸到内袋里的夜光粉，扬手洒在滑腻的管壁上——荧光绿的颗粒立刻勾勒出蜿蜒的逃生路线。
\"三十七步后右转。\"她拽住老郑的后衣领避开突然喷溅的污水，\"注意头顶的蒸汽阀......\"
吴老大的咆哮突然从通风管道传来，带着金属共振的嗡鸣：\"把燃烧弹都扔进正门下水道！\"祁梦蝶后背瞬间绷紧，她清晰记得那张作战图标注的陷阱——正下方正是他们此刻所在的排污主管道。
周云帆的机械臂突然发出高频震颤。
他猛地将祁梦蝶按进腐臭的泥浆，自己却暴露在炸开的铁管碎片中。
燃烧的汽油弹擦着他耳际飞过，将后方管道照得如同炼狱。
\"他在用声东击西。\"祁梦蝶吐出口中的污水，指尖触到周云帆锁骨处翻卷的伤口，\"吴老大早知道排水渠......\"
\"但他不知道化粪池改造过。\"周云帆突然扯开渗血的衬衫，露出心口处闪着红光的微型投影仪。
全息地图在沼气中颤动着展开，显示出一条贴着厂区围墙的暗渠。
小张突然闷哼着跪倒在地，子弹贯穿的右腿把污水染成深红。
老郑哆嗦着摸出密码箱侧面的注射器，透明药剂推入血管时，技术专家镜片后的眼睛突然亮得骇人：\"给我两分钟！\"
祁梦蝶已经攀上生锈的扶梯。
当她踹开头顶的铸铁井盖时，月光像聚光灯打在她湿漉漉的旗袍上。
三十米外的厂区围墙上，接应组的萤火信号正在有规律地明灭。
\"吴老大在总控室摔了茶杯。\"周云帆贴着她后背举枪，机械臂冷却管正在结霜，\"他刚发现装甲车扑空了。\"
两人同时听到子弹上膛的轻响。
十七个红点突然从围墙外的芦苇丛里亮起，映出王翻译那张因亢奋而扭曲的脸。
祁梦蝶突然娇笑着解开盘扣，染血的绸缎像蝴蝶般飘向夜空——藏在衣料里的闪光弹在接触到月光时轰然炸开。
\"跑！\"
周云帆拽着老郑跃出井口，机械臂弹出的抓钩精准缠住围墙电网。
小张拖着伤腿翻滚着射击，子弹在芦苇丛里溅起连绵的血花。
当祁梦蝶的银簪射穿最后一名狙击手的喉咙时，接应组的卡车已经撞开生锈的侧门。
吴老大的咆哮突然被电流声割裂。
总控室所有屏幕同时闪烁出雪花，老郑狂笑着举起被酸液腐蚀的密码箱：\"他的自毁程序启动了！\"
但祁梦蝶的太阳穴突然针扎般剧痛。
她看到周云帆的机械臂冒出靛蓝色烟雾，那些本该流向正门的装甲车，此刻正调转炮口撕开厂区西墙。
更可怕的是王翻译残缺的尸体——他左手始终死死按着某个微型发射器。
\"不是陷阱......\"她喃喃着后退半步，高跟鞋踩碎了某种金属装置。
周云帆突然拽着她扑向卡车底盘，子弹擦着旗袍下摆将后视镜打成碎片。
当硝烟被夜风吹散的瞬间，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本该畅通无阻的侧门外，三十名头戴防毒面具的敌兵正缓缓举起冲锋枪，枪口随着探照灯移动形成死亡光网。
祁梦蝶清晰看到领头者皮靴上的反光——那是总务科特供的铜制马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