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汽车从门前的大路上驶进老宅的院内，停车时吱嘎的轮胎声清晰可闻，车灯下院子一角的红薯叶泛着白光，在带起的风里轻轻摇晃。
阿芬在车后馆上院子大门，白芷儿熄火下车，挥手赶走几只围着飞舞的蚊子，打开后备箱的门，露出叠了两排的灭火器。
“阿芬，帮我到二楼走廊上放两个好吗？就贴着墙根放好了。”白芷儿说完自己先拎了两个进了一楼的仓库，打开其中一间仓库的灯和空调，靠门口放下两个。
阿芬轻轻嗯了一声，拎了两个灭火器上了二楼放好，下来后看到白芷儿站在车后备箱边，车上还有好几个灭火器，正要伸手去帮她拿，白芷儿摆摆手，“不用了，这些是我要带回家的，你们去复查得怎么样了？”
“我还是老问题，我老公医生说也比较麻烦，这是这次的检查报告。”阿芬递过来一叠单子。
白芷儿接过，低头看了一遍，不由得皱起眉头，“是的，你老公精子活性低，你的卵巢功能也不好，看上去你们两个都需要调理一下。”
阿芬神色紧张的看着白芷儿，“那、那还有希望吗？”
白芷儿把检查单拿手机一一拍下，“要是信得过我，我帮你们调理一段时间，三个月后你俩再去复查一下，如果那时候没有起效，我可以介绍其他专家给你去看，怎么样？”
阿芬立刻答应，“好，那我们什么时候来看？”
白芷儿收起手机，把检查单递给阿芬，“这样吧，你老公出门一趟应该不容易，等下我先过去给他看病，等明天你来医馆一趟找我，我把你们的药开好，到时候一起带回来，或者可以选择邮寄，让药房给你们煎好以后都寄到家吃好了，都是免费邮寄的。”
阿芬连忙把检查单折叠起来放进口袋，“不用你过去了，我把他推过来好了，现在店里反正也没什么生意。”说完小跑着往外面出去了。
白芷儿看看拦不住她，也就转身又搬下几个灭火器，留了三个在车上，其他都两两一对搬进仓库里，这里空调开起来比较凉，蚊子就没有那么猖狂了。
白芷儿想起下午看到的消防宣传视频里那可怕的火灾场景，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等下可得提醒子繁好好注意下，不然要是起火就麻烦了！”
......
香附县入秋后，夜里日渐变凉，今晚更是刮起了大风，北门什锦巷一间屋内，方桌上一灯如豆，呼呼的风从窗户缝隙里吹入，跳动的灯光下隐约可见几样小菜和一大壶酒。
两个分别坐在条凳上的大汉，其中一个打着赤膊，大马金刀的坐着，另一名穿着丝绸直身的男子拎起酒壶给他添上，低声道，“吴兄弟，我刚才来时看过，这个时辰外面没有衙狗出入，那平安药铺又是靠近南门，到时候火光一起，若是再乘势闹开城门，这黑灯瞎火的，必定是不会注意你的，到时候就可以混出城外了。”
这赤膊大汉正是那林甲，他端起酒碗，眼睛从碗沿上看着说话的男子，“你可是打听清楚了，那里面确定是放粮食的？”
丝绸直身点点头，“连着好几天了，都是从城外运进来的，有好几车一袋一袋的，白天都有六、七个人押车，错不了！今天他家已经拿出好些粮食给人发工钱，都是从这香烛铺子里往外拿的。”
林甲低头沉吟片刻，“如今外面闹得这么凶，这里我怕也待不了多久。既然如此，那也不挑日子了！”
说完仰头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酒水流淌了满脸，他也不去擦，嘭的一声把碗一放，咬牙道：“等下给我备下桐油，二更一到就走，今日正好大风，这就给那上官槟添上一把火，看他如何再折腾！”
“砰”的一声，上官槟探头望向阁楼下，是谷雨在关门。
谷雨见上官槟看过来，忙解释说，“今晚风真大，这门都被风吹开了。”
上官槟缩回身，继续等着白芷儿的召唤，他已经对着书本，把钟表认识这章内容学习了一遍，也尽量找机会对照着学会看钟表。
这钟表做得确实十分精细，三个指针能将十二个时辰都细化成时、分、秒，想来那个世界的人对时间把控必然严格。
他从昨天开始就期待与白芷儿见面，特意修了面，摸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这下想必不会吓到白姑娘了吧？”
他俩原本每天晚上都会通话一次，或是交货，或是回收物资，夜间比较容易避旁人耳目，也没其他事情烦扰。
今日不知为何，比往日迟了许多，他摸出挂表看看，自己已经在阁楼停留一个多小时了，白姑娘那边却还没有动静。
“莫非白姑娘嫌弃我了？还是昨天我没有及时回应她，惹她生气了？”
随着钟表上指针不停的转动，上官槟越来越忐忑，他干脆不去看钟表，拿起数学书认真学习起来，很快就渐渐沉下心，不去关注时间的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一声轻唤，“子繁，在吗？”
上官槟一个激灵，举起手里的帕子，眼睛亮了起来，帕子里映出一张明媚如月的脸，“在，白姑娘！”
对面的白姑娘微侧着脸，浅浅一笑开口，“我今天有点事耽误了，让你久等了吧？”
“无妨，在下本就在学习这数学知识，如今尚未十分明晰，还需白姑娘指正！”上官槟将帕子放在一个与自己平行的位置上，略微后退一下，朝着帕子躬身施礼。
对面的白姑娘咯咯笑起来，“哎呀，不用行礼，我们这里没有这样的礼节，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礼的，你太客气了！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直接说就行了！”
上官槟起身凑到烛火旁，让光线照到自己的面部，露出光滑的下巴。
他满意地看到白芷儿明显高兴起来，心里暗喜，“看来白姑娘喜欢不蓄须的。”
这才举起手里的挂表指着一一分说自己的认识，白姑娘边连连点头边不住口地表扬。
“对，对，就是这样！哇，你真厉害！全都对啊，自学都行！真是学霸！”
上官槟自小听过无数赞扬，不过如此直白又新颖的夸赞还是第一次听闻，心里十分熨帖。
“不敢当，也是这书编撰得好，完全适合初学者，我以前对这算术之学认识浅薄，今日方才觉得过去所学太少，在下还有一些书中的疑虑，不知可否请教？”
上官槟不知对方是否都知道这些内容，毕竟他身边大户人家的女子虽也有学习认字的，不过都是诗词书画为主。
商户之女也有会算账的，不过认识字的又不多，想这本书明显是一套系统的学习资料，需要经年累月深入学习下去才能掌握，一般闺阁之中的女子很少会去钻研。
“可以，这小学一、二年级的我应该没有问题，再上去一些的我就不一定知道了。”要是小学三年级以上的话白芷儿还是有点心虚的，毕竟小学毕业很多年了，要从小学生角度去解题不认真看一遍书，那还真不一定会，不过这一、二年级的题目她还是有把握的。
随后一番探讨，一个觉得这个白姑娘真不是普通女子，学识实在不凡。另一个发现这个学霸就是学霸，只要把概念性的东西解释一下，他自己就融会贯通了，其实就是给他中译中一下就行了。
过了不知多久突然上官槟这里灯火晃了一下就灭了，白姑娘吓了一跳，“怎么黑了？”
上官槟连忙说，“是灯油没有了，稍等，我让书童添上！”
正要放下帕子去喊人，手上忽然多了一物，且有一束光自手心明晃晃地照到对面的墙上，“我这有个手电筒，刚买的，你先用着，等电池用完了再给我！”
上官槟楞楞的看着唤作手电筒的物品，只见仿佛一截短棍，还没有一只手长，通体黑色，边上有凸起的机关，他按照白姑娘的指点，试探着推按几下，室内光线就突然变强，又突然变黑。
上官槟也是进过京城，甚至进过皇宫的，见识过元宵节时京城满城灯火的盛况，那时觉得这许多烛火真亮，简直亮如白昼。
今日见到这手电筒，觉得就似闪电一般。
阁楼下谷雨颤声询问，“少爷，少爷，你在吗？有没有什么事？”
上官槟知道是谷雨见到楼上的光柱闪亮，他用衣裳遮住光，让室内不黑又不是特别亮，接着放下帕子让谷雨不要慌。
转身用唇舌润了下发干的喉咙，不可思议的开口询问，“白姑娘，这光从哪里来？如何会自己明灭？”
白姑娘用手指着他的手电筒，“这里面装了一个叫电池的东西，可以存储电，至于电是什么，那就涉及到物理这门知识了，如果有兴趣，等你学完三年级数学，后面我再给你其他书本，你可以慢慢学习一下。现在你只要知道，这个电池里存了电量，如果用完了会不亮，要给我重新充满电后还可以接着用。”
上官槟抬起头，带着渴求的望着女孩，“白姑娘，你也懂这物理知识吗？你学过的东西在下都想学。”
白姑娘不好意思地笑着说，“我是学了好多东西的，不过很多知识我当初也没有学好，学过的也忘好多了，恐怕主要还要靠你自学了。这样吧，今天也不早了，先把粮食发给你，其他等以后再说也来得及。”
上官槟也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在下唐突了，连累白姑娘到深夜了，粮食先发给我六十袋白米可否？”
上官槟眼前空空的阁楼很快堆起六堆粮食，这些足够他明天的开销了，他没有全部都让白芷儿把粮发过来，一来是太多了引人注意，二来也是没地方放，现在阁楼只能堆这些，还要等香烛铺的柴草运走腾出空间才行。
上官槟收完粮食正要和白姑娘告辞，白姑娘又叫住他，“我这里还有三样东西，给你看看要不要，这个是灭火器，还有就是灭火毯和救生绳。”
随后经过解释，上官槟明白过来，原来连那手电筒一起，几样都是防火的物品，尤其是那灭火器，看着非常醒目。
但是听了白姑娘绘声绘色描述那火灾起来是多么的迅速，那有毒的烟雾又是多么的可怕，他听得毛骨悚然，连声说“要、要！自当备着！”
随后认真地现场学了一下使用方法，眼看时间都过了二更，看看外面一片漆黑地夜色，连忙向白姑娘致歉，“又耽误了白姑娘这许多时间，剩下的在下慢慢体悟就是。”
看看手里的挂表，“如今都快晚间九点半了，影响白姑娘休息了！”
白姑娘爽利地笑着挥挥手，“没事，我们这里都睡得晚，你早点休息，那就明天见了！”
“明天见！”上官槟学着白姑娘的样子也挥挥手。
等到帕子里的白姑娘看不见了，上官槟觉得白姑娘把满屋的光都带走了。
他喊谷雨点起一盏灯笼上来，自己摸到衣服里面关掉手电筒，谷雨上来后看到多了好几样东西，他也是见怪不怪了，就好奇的过来问，“少爷，刚才那是什么光？是小白菩萨发的吗？”
上官槟拿出手掌里面的电筒，“是这个宝物，叫手电筒，按下就会发光，最远能照到二里远。”
谷雨指着手电筒张大嘴，“这能照到二里地！那岂不就是天上的闪电了！少爷，怪不得我刚才看到阁楼上一阵光雪亮雪亮的，我一开始还当是要打雷下雨了呢。”
上官槟也很喜欢，他爱惜地收进衣袖，“这会亮光太显眼，等明天我再演示给爹娘看看。”
说完左手一个灭火毯、右手一个灭火器，示意谷雨拿另一个灭火器，“好了，你把这东西拿着，我们现在到库房去，这个是灭火器，如今那边堆了这许多柴草，今晚风又大，别真起火了，等下我给教挑夫怎么用，你也在旁边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