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懿满脸笑容地走出了养心殿,随后想起来忘记给永琋量尺寸了。
她便又扶着惢心回去,就见皇上正拿着量尺在永琋身上比划。
那柔情似水,一丝不苟的模样让如懿扶着门框久久出神。
难怪皇上一眼就能看出她的衣服做小了。
原来大清最尊贵的男人竟然会亲自做这种琐事……
如懿看着看着,不自觉露出一抹微笑,带着惢心静悄悄地走了。
惢心疑惑道:“主儿,我们不问四阿哥的衣裳尺寸了吗?”
“里面的情景本宫实在不忍打扰,永琋的尺寸问针线房就知道了。”如懿温声回道。
惢心睁大眼睛看着她:“原来主儿你知道啊,那何必亲自来看呢?”
如懿故作神秘:“你不懂。”
“唉,要是永琋是本宫的孩子就好了,我们一家三口就那样过着平静的生活。”
惢心打趣道:“主儿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小阿哥的,就和四阿哥一样俊俏。”
如懿害臊地嗔了她一眼,主仆两人再次路过了凌云彻。
只是这一次,她们谁也没想起来,一个眼神也不曾给予,笑作一团离开。
凌云彻看着她的背影,痛苦不堪地闭上了眼睛。
其实,她也没有表面上那么关心自己吧。
也是,娴贵妃出身高贵,肯低下头来宽慰他两句已是善良了,自己真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小人。
凌云彻自责地想。
……
九月初十,圣驾启銮。
此时正值寒露,天清气朗,不冷也不热,极适合出游。
永琋坐在厚实遮风的车厢内,连小窗外层都缝了一帘半透明的纱子,用吉祥结流苏压住。
怕他掀帘看时,风吹了进来。
永璜永璋长这么大都没看过京城风光,各骑了一匹温顺的马走在永琋轿旁。
担心他无聊,永璜时时解说周围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皇帝出行,御道两侧本要提前清场,商户关门不得张望。
但弘历知道永琋憋坏了,就是想要他们看个有趣,吩咐了集市照旧,只在两侧跪候。
左右火器营在暗中布防,又有八旗兵在附近设岗,出不了什么差错。
永璋不顾侍卫的阻拦,看见有趣的就会慢下来,不一会儿,泥叫叫,木骆驼,弹弓就被他从小窗口塞了进来。
就连路上看到朵漂亮花儿都要摘一朵给他看。
永琋好笑地看着手里的小玩意儿,只觉这个马车像个投币机。
“四弟,那还有背着玻璃瓶儿钓小鱼儿的呢。”
永琋眼皮一跳,掀帘一看,这獐头獐脑的家伙已经拍着小马屁股跨出队伍,不多时就拎着一只小鱼缸也要塞进来。
永琋拦住:“我不要了,三哥送去给皇阿玛玩儿吧。”
这行三的是有什么魔咒吗?
这马车本就晃,再放个鱼缸过来,是想给自己洗脸吗?
永璋为难地啊了一声:“可是皇阿玛肯定会训斥我的。”
“你就说是我让送的。”永琋笑眯眯伸出手把那朵花儿插在玻璃缸里。
三阿哥这孩子是真听话,立刻屁颠屁颠去了。
弘历听说是宝贝儿子送的,爽快地收了。
他还以为这有什么独特之处,举起来看,一个颠簸,一口鱼汤飞进嘴里。
他瞬间面容扭曲,下意识就想把手里东西甩出去,但还是止住了,用放点心的盘子压在罐口放在壁龛里。
又觉不妥,拿下来放在角落用靠枕堵着。
唉,没人看见,朕就是没丢脸。
……
当日,一行人驻跸黄新庄行宫。
沃若碧桑,珠玑满树。
亭亭的桑叶裙下硕果累累,青红紫黑,格外喜人。
李玉剪了几枝挂果桑枝回来插瓶,在几人眼前,水灵灵地摘下,在茶杯中过了三遍水再盛在金盏上,姿态优雅利落。
永琋却拉着白蕊姬站起,兴致勃勃道:
“皇玛嬷请慢用,这几枝不够,孙儿再去折些来。”
太后笑道:“你呀,到底是年轻人活泼,去吧,玫妃,照顾好小阿哥。”
弘历见太后都同意了,也只好无奈道:
“坐了一天马车,你也不嫌累,穿上披风,戴上帷帽,天晚气冷,小心吹着你。”
永璜永璋要守礼数,不敢离场,弘历挥了挥手:
“你们也去玩儿吧,难得松快些。”
两人立即喜笑颜开,行礼离去。
太后与皇帝闲聊几句,也回房歇息了。
弘历让李玉去给小金鱼换了一只大些的青花瓷缸,还摸了摸。
确认瓷缸足够牢固,鱼儿跳不出来,水多瓷重,马车再晃,缸也翻不了才满意。
弘历惬意地躺在摇椅上,李玉正给他按摩,窗外是他的三个阿哥和玫妃在笑闹采桑,他吃了一颗桑果,叹道:
“每年亲蚕礼有此刻朝气就好了。”
李玉忙奉承道:“瞧皇上说的,正是有皇上三月亲耕祈愿丰饶,才有九月兴旺之景。”
“皇上种的因,此刻结的果,阿哥们才有此刻好兴致啊,这都是皇上的功劳。”
弘历轻笑一声:“是啊,这样看着,总觉得一年努力也没有白费,什么辛苦都值得。”
“倒是你,出了宫,嘴都跟抹了蜜似的,你刚刚是不是偷吃朕的桑葚了?”
他难得和李玉打趣道。
后者避笑,直呼不敢,屋内屋外一片笑声。
之后接连几日分别经过半壁店,长堤,石门店,一步步向泰陵靠近。
越是靠近永琋他们越是收敛,后两日,更是玩闹也无了,一个个都严肃了起来。
毕竟是来谒陵的,不是真的来涮火锅的。
九月十四日,众人抵达泰陵。
快到泰陵碑亭时便要降舆,随后全员恸哭着步行前进。
太后心疼地抱住永琋,有些怨怪皇上带他出来:
“永琋身子弱,哪里禁得起大喜大悲风吹日晒的,皇帝,不若就让永琋在马车里吧。”
弘历点头:“儿臣正有此意。”
倒是永琋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已到皇玛法陵前,哪有不敬之礼?”
他平日都是没规矩爱玩笑的,但真到大场合又不是分不清。
弘历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永琋也长大了。”
于是众人皆下马车,举哀前行。
永琋自然是哭不出来的,干嚎着抹脸,眼睛一下子被揉红了。
皇帝回头一看,心疼得恨不得抱着他走。
事实证明,永琋身体确实好多了,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那么脆弱易碎,奠礼结束都好好的。
见永琋一路都平安,嗜睡症状也减轻许多,弘历也松了一口气,在先帝陵前拜了又拜,皇考一定要保佑这孩子身体安康啊。
祭拜礼成后,众人休了一日,西巡五台山。
九月十六日,一行人驻驿五郎村。
皇帝得知之前派去探望山西巡抚阿里衮的侍卫回来复命。
说巡抚患病,无法办公。
阿里衮原是负责皇帝巡视五台山事宜的。
弘历立刻重新派人负责,又要展现对臣子的关怀之心。
便让侍卫带了御医邵正文先行一步,去治疗阿里衮。
可皇帝才把随行的两位太医调走一位没几天,李玉连滚带爬地扑到身前,声音抖得几乎连不成线:
“皇上,不好了!四阿哥……四阿哥他染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