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瑶正把手揣进袖口，尽显高人风范。闻言把手伸出，指了指女主演员手中的台词本，又比划了下自己两手空空。
“就你这数，也是个底层。我觉得，我演的角色更有性价比。”
只需在开拍时安静地站着，轻轻松松大把薪酬到手。
托老板的福，虽然角色被替了，但是合同上的薪酬没改，还是按照女四的待遇来。
女主演员嘴唇抖了抖，跺跺脚气呼呼去专门留给主演的躺椅那边歇一歇，屁股刚沾上，刘导的声音经由喇叭传遍片场。
“道具准备好了吗？继续！”
女主演员又赶紧小跑回机位，极为憋屈。
陆瑶依旧故我，和群演大哥结束聊天，整理好戏服，掸着不存在的灰尘，抬眼再看去就发现这人盯着她。
没憋好屁的样子。
等到下午，陆瑶知道她在计划什么了。
剧本跳拍到女主被仇敌陷害，大雨天被罚跪在院子里。
喷雨装置迅速到位，几名工作人员拿着水管，在摄像头后边翘首以待。等到开拍命令一下，人造泼盆大雨劈头盖脸砸下来。
虽真正淋到演员身上的另有出处，泼盆大雨离陆瑶他们至少有三四米远。但随着时间拉长，陆瑶身上已然湿透了。
被重点照顾的女主演员自然更惨兮兮，但有可靠的妆造老师在，就算浑身湿漉漉，看上去仍人见人怜。
第一遍，女主演员笑场了，重来。
第二遍，女主滑了一跤，这次也废了。
......
一遍又一遍，简简单单的淋雨戏总是过不了。
导演不是折腾人的性子，拍剧又不是拍纪录片，还是淋雨这种影响人身体状况的戏份，一遍又一遍地返工重来终归不好。但片场总有意外情况发生，全剧组进度就卡在这一幕上。
作为戏里面的贴身丫鬟，陆瑶陪着女主在后面跪着，默默揉揉腿，悄悄地把屁股从左腿移到右腿。
她发誓，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她嫉妒陆瑶拍得轻松，想出这么一个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损招，拼上自己淋雨，也要拉着陆瑶一起。
陆瑶：“......”
什么仇什么怨。
等到第五遍，兴许是这人也淋不下去了，演的极为顺畅，眼见这条就要过了——
“咔——”
导演暴躁地叫停，几个人急匆匆地冲这边跑过来，然后...
围在了陆瑶身边，其中有个人翻了翻陆瑶的袖口，跟导演汇报。
“导演，她掉色了！”
正在任人补妆的女主演员闻言惊愕地扭头看过来，就见陆瑶脸上白了大半，被冲掉的粉底液流到领口处，带着领口、袖口以及胸口处都是黑乎乎一片，在浅色的丫鬟服上分外明显。
估计是导演组刚才在监视屏看到这幕，影响成片才紧急叫停的。这件戏服暂时废了。
众人：“......”
一片寂静中，之前给陆瑶呼粉底液的化妆师发出气人的感叹声，“幸亏我后面没回购，这个牌子我绝对避雷！”
陆瑶抬手看了下，又呼噜一把脸，在旁人惨不忍睹的眼神下，抓住机会问导演。
“刘导，你看...？”
刘导生无可恋地挥挥手，副导演明白他的意思，做出安排。
“丫鬟撤下，其他人准备。刚才那几次远景拍够了，接下来只需拍近景就好。”
“好嘞！”陆瑶从善如流，似兔子般从地上蹦起来，欢快地撤到镜头外，找剧务要了条毛巾，三下五除二把脏兮兮的戏服换下，随手扔在换衣间群演衣服收拢处。
她想了想，这身衣服已经废掉了，但现在还不到回去的时候，出了换衣间便往片场走，中间碰到刚才给她毛巾的剧务，那人给她塞了一杯姜茶。
“上面让安排的，今天拍淋雨戏的人人有份。”
陆瑶知道自己大概是领了主演们的好，没有拒绝的理由，打开姜茶慢慢饮入口中，温度正好，喝完身体暖烘烘的。
陆瑶捧着姜茶慢悠悠地溜达到片场，发现女主还跪着淋雨，陆瑶挤到的位置正好位于她的正前方。
瞬间，女主演员的视线就集中在陆瑶身上，眼神也变了。
刘导的场外音很是惊喜。
“对！就是这种感觉！心灰意冷又倔强清冷，如一朵遗世独立的白莲花！好，保持这种感觉，各就位，再拍几组镜头！”
女主演员：“......”
陆瑶：“......”
缓缓地，似有不明液体从女主眼角如珍珠般滑落，配合那如泣如诉的目光，哀婉凄凉，令人拍案叫绝。
反正导演那边激动地把剧本拍得震天响。
旁人也为女主演员这惊人的发挥震撼。
“我再也不说她拍戏不行，不能一条过了，合着她是慢热型啊。”
“是啊是啊...”
陆瑶默默喝完最后一口姜茶，看女主那边终于拍完，现在正被人热情地围着关怀来关怀去。
她顺了一杯姜茶，挤到人群前列，送到女主演员手里。
一边还不忘为自己邀功，“我特意挑的最里面最热乎的！”
女主演员经纪人哪能不了解自家艺人那点小心思，抽了抽嘴角就要替自家艺人拒绝掉。
紧接着在经纪人见鬼的眼神下，女主演员顺从地接了过去，还低声跟陆瑶说了声谢。
“谢谢...”
“啊、不用谢，应该的。”
陆瑶麻利地接下这声谢。
等人群散去，经纪人迫不及待地追问自家这总不服管不低头、这次却一反常态的艺人，“你怎么了？”
女主演员，辛宓，嘬了口姜茶——吸管还是陆瑶带来的，“人给我送温暖，我说声谢谢应该的。”
“......”
见经纪人满脸见鬼表情，辛宓脸上挂不过去，手摩挲着水杯，闷闷道。
“是我故意拉着人拍戏不给过，后面纯属自作自受。而且...”
说到后面她更是羞愧，“我还让她顶着垃圾粉底淋雨，淋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被全剧组人看着出丑，我真的...”
“......”
“...她不计前嫌，给我送姜茶，...她是个好人，呜呜呜...我竟然活成了小时候最讨厌的大人模样，成了个折磨人的老巫婆，老巫婆长得最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