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钥有好一阵没说话。
直到菜上齐，谢允菲帮助服务员一起扶正了一个下凹上凸的大摆盘后，提醒他先吃饭，他都没有更多的动作。
而后，他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脸上开始有了笑意。
对着给自己盛汤的谢允菲先说了声谢谢，他感叹着对方是真的长大了。
“看来，你是真的很适合当老师呀，现在教训起人来是一套一套的。”
徐文钥话里含笑，语气中没有被提意见了的烦闷，而是带着些许的调侃，打趣起谢允菲来。“连你哥哥我都开始说教起来了。”
谢允菲却是皱起了秀气的眉毛。她并没有跟徐文钥开玩笑的意思，而是很认真的说着自己的顾虑。
察觉到了对方的不快，徐文钥准备拿筷子的手停了下来，也没有推脱，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
“允菲，你比较少和我们玩在一起，所以很多时候你可能不懂我和王雷的想法。我们已经共事很久了，对彼此的能力和底线都很了解。甚至我可以说，在大部分的时间里，压力反而是促使我们突破的助力。”
徐文钥放缓了语调，“允菲，我明白你是关心我们，但我不认为王雷会轻易就垮掉。你要相信我，更要相信他。”
“可是。。。” 谢允菲还是有些犹豫。
“你说的这个情况我知道了。我也会放在心上的。要是真的有状况出现，我答应你，一定会先和王雷沟通清楚。好吗。” 徐文钥能感觉得出谢允菲的担心，所以，他也给出了承诺，借此安抚对方的情绪。
“而且，你也在沪城了。既然你这么担心，那就好好关照我们吧。” 他提醒不安的人。
听徐文钥这么一提，谢允菲暂时被说服了。
眼见着徐文钥开始吃饭，她也不再说话。
可徐文钥却没有停下话头的意思。
看了眼低头吃饭的乖巧女孩，他想继续最开始的话题。“不过允菲。这次既然就你和我两个人吃饭，你的话题说完了，我这里也是有话想跟你说说。”
获得对方的注意力后，徐文钥继续，“话说，你都来沪城了，真的没有和王雷说清楚的打算吗？”
对面的人又低下头默默吃饭了。
“看，你又逃开了。允菲，你是真的打算眼睁睁的看着王雷喜欢上别人吗？”
对面的人继续默不作声。
徐文钥以前从未觉得谢允菲懦弱，他能理解谢允菲惧怕的后果；但现在，在他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后，他忽然发现看不惯谢允菲的推诿。
一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尤其是这两人还都是自己的青梅竹马，能在一起那是更好；二则是他在王雷身上察觉出了点蹊跷。
“允菲，我有女朋友了，过几天她过来我介绍你们认识。” 思考少许，徐文钥打算换个话题聊，曲线救国。
这次对面的人有反应了。
谢允菲再次抬起头，眼睛里是亮闪闪的光，即使再温柔的女孩子，感情话题也永远是他们最感兴趣的。
“阿雷哥跟我提起过，我还在想会是什么样的女孩子能被你喜欢上呢？恭喜你呀文钥哥哥。那，她什么时候能过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呀？你们谈了多久呀？又是怎么确定下来的呢？”
一连串的问题从谢允菲的口中吐出，从她可见的期待中就能知道，她对龙月十分好奇。
徐文钥简单地描述了一下龙月的形象：“怎么说呢。她是个很可爱、很坦诚的人，也是个意志坚定、始终向前看的人，更是个你一看就会想靠近的人。”
借助徐文钥的话，谢允菲在心里慢慢描绘出了一个形象，又听到龙月没办法立刻来沪城，顿时有些小失望。
徐文钥夹了一口菜，尝过味道后觉得还不错，扫了一眼店名记住，想着以后带龙月也来试一试。
咽下嘴里的东西，他继续回答谢允菲的问题，顺便往自己想聊的话题带，“如果要算认识的时间，至少有两年多了，不过我们确定下来还不算长。”
“说起来，还是她先跟我说喜欢的。” 徐文钥想到这里，心里就不住地有一股子暖流涌出，相应的脸上的神色也变得更温柔起来。
谢允菲却是惊讶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没想到徐文钥的女朋友竟然是这么主动的人！
徐文钥正了正神色，收敛住自己的思念，他很是认真地和谢允菲说起自己的感悟，希望能推她一把。
“我这次追去燕京，也是因为我们之间有误会。就像你说的，误会多了，裂缝就会变成天堑。曾经小月亮也是这么告诉我的。”
“她更是教会了我，喜欢这种感情，是要正大光明地说出来的。”
徐文钥放下筷子，伸手以手背触碰了下谢允菲放在桌上的那只手的手背。收回手后，他试着给她建议，“你不说，那就永远没有结果；可你说了，至少还有一半的概率；第一次说喜欢被拒绝了，那就试试第二次，第三次，三次百分之五十的概率总会中一次的。”
“哪怕最后没有结果，也比在未来后悔要好得多。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允菲。。。更遑论，我不觉得王雷对你是无动于衷的。”
前面的话没有对谢允菲产生影响，徐文钥的关怀动作也没让她动容，但最后一句话，让她无意识收紧了靠在桌上、虚握成拳的手。
徐文钥的说话继续着，观察也是继续着，自然是没有错过她的行为。
知道自己起作用的是那句话，徐文科开始告诉她自己的发现：“到目前为止，我从来没有见过王雷和哪些女人亲近过。你也知道，他的脾气很容易跟人搭起关系，电竞圈子里也不是没有女选手、女记者之类的，他跟他们关系都挺好的，但也都没到亲近这种程度。你是目前唯一一个。”
“。。。那可能是因为他把我当做妹妹。”对妹妹亲近很正常。谢允菲的反驳也有理有据。
“在没有小月亮之前，我是觉得没什么。可有了小月亮以后，我是真的觉得他不对劲。再怎么亲近，也不至于干涉过深而不自知。你知道的，王雷做事很有分寸的。”
“。。。他也可能有点恋妹情节而已。”
徐文钥对着这个一直给自己找借口逃避的妹妹无语了。“我也是把你当妹妹，你见过我这样吗？更何况你们之间根本没有血缘关系。”
自己这个对比案例就摆在眼前，可看谢允菲的神色，徐文钥就知道还是没听进去。
（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还是如此，看来真的是瞎操心了。）徐文钥在心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想着自己自说自话到这个程度还是没有说动谢允菲，只能感叹她定力太足。
事已至此，徐文钥也不再开口，开始专注吃饭。
谢允菲则是垂下眼睫，将所有的情绪藏进心里，陪着邻家哥哥继续把饭吃完。
正在吃饭的两人并不知道，此刻正有一台相机对准了他们，随着数声“咔嚓”响起，许多画面就此定格。
。。。。。。
接下来的几天，徐文钥的工作进展很是顺畅。
破晓已经进入正轨，他正好可以将更多的时间放在幻梦身上。
被谢允菲提醒后，他并没有跟王雷提起这事，也没有就此中止自己的工作施压。只不过在工作的同时，也适当延长了彼此的沟通交流时间。
加上，他终于接到了龙月的视频电话，尽管只有短短几分钟，也缓和了他心中的忧虑，让他放下心来。
知道龙月接下来的几天还是要忙，偶尔能给自己发消息，他更是心情愉悦，加班也减少，对张助理的压榨更是少了几分。
要知道，破晓和幻梦都不推行加班制度了，结果老板反而加起了班，让一干员工实在有点战战兢兢。现在收到张特助的秘密通知，大家也都安心了。
而随着徐文钥的重心偏移和交流调整，王雷这方的气压也是肉眼可见地减少，他在工作中的苦大仇深脸也是大大缓和了。
而且时不时能接到谢允菲的电话约他一起出去吃饭，这几天的王雷也是春风得意的。
沪城这里一片春意，燕京那边却是风雨欲来。
龙月坐在多屏幕的电脑桌前，代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伴随着键盘声的响起，她眼前弹出无数窗口和字符，不停迭代更换的命令和字节在她的凝视中出现又消失。
她已经拦截了对方的多种木马程序攻击，但对方始终没有罢休。更多的恶意代码来袭，无尽的防守让她有些烦躁。
瞥了眼另一个屏幕上正在运转的程序，到目前为止还是没有找到对方的攻击源。
有人站在她身后，问她情况如何。
龙月空出一只手抓了住头发，反问对方：“情况还是老样子，如果不是你要求只防守不攻击，我现在就可以休息了。”
“呵呵，稍安勿躁啊小月亮。” 苍老的声音继续响起，稳健中带着掌控全局的自信。
“别那么叫我。在这里，请叫我穆月。” 龙月对身后这人有尊重，更多就没了。她不喜欢被不亲近的人这么叫。
“唉哟，小月亮，你可都是有男朋友的人了，怎么还这么粗暴骄躁。这可不行啊。小心男朋友跟人跑咯。” 老者直接无视了龙月的要求，继续撩拨她的神经。
白眼一翻作为回答，龙月不打算浪费口舌跟这人争吵。因为她很确信自己没对方皮厚。
（我果然最讨厌资深政客，尤其讨厌政局变动的最终获胜者）。龙月心里嘟囔着，把心里的气全部倾泻到代码中。
对方的恶意代码陡然就消掉了一大块。
被老人提起了徐文钥，想男人的龙小月对面前无止境的防御有些腻味了。“大爷爷，我大概能猜到你想干什么，可我觉得行不通。”
她将脖子顺时针转了一圈，舒缓一下脖颈的酸涩，继续自己的提议：“暗*网百分百有其他国家插手了，虽说我现在能通过此刻的时间延迟反向追踪他们的网络节点波动，进而定位到他们的位置所在。可单纯靠防御，所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多不说，就是找到了，要花费的代价也会很大。得不偿失啊。”
“所以？” 老人顺着她的意思问。
“管理权转交，授权给我攻击的能力，保证让他们彻底瘫痪到你们过去。”
龙月觉得‘“攻击”真是个美妙极了的词汇，仅仅只是说出口，她都能感知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兴奋之下手上动作更是快速，恶意进攻的代码直接被销掉了三分之二。
“嗨小月亮啊，你可别妄自菲薄。大爷爷相信，就是靠着防御手段你都能搞定全部的，瞧，这一堆红通通的不是快没了吗？”
老者从龙月身后伸出一只手，点在红色代码集中的地方。
看得出手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手臂上淡粉色的皮肤上尽管有些皱纹和干裂，但整体状况尚佳，可见手的主人很是通晓养生之道。
龙月又送给他一颗大白眼，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嘴里更是吐槽不断：“防御防御防御，用得着这么保守吗？又不是没这能力。”
老者没有责怪龙月的无理，反而很是开心地笑出声。“小月亮啊，你现在这样可比以前死气沉沉的样子可爱多咯，果然恋爱养人啊。唉，我也想省点事，可惜啊，我们华国做出了承诺，‘月神’绝不会主动攻击，我们是礼仪之邦嘛，还是要遵守自己定下的约定。”
“哼，说什么约定，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退让。” 龙月眼睛还是盯着屏幕，脑袋却摇了起来，“唉，我果然还是开发的太慢了。”
老者却想得很开。
他摸了摸龙月的脑袋，劝她不要过于勉强。其实，对龙月如今的成绩，他已经很满意了。
龙月手下不停，脑子却猛地摇动起来。她真心讨厌没有边界感的人。
心里的气愈盛，龙月手上还是很稳。
她又瞥了眼那个匀速运转的程序，忽然发现匀速出现了些许的失衡。意识到时机到了，她盯着屏幕的眼睛微微眯了眯，手上的动作突然开始加速。
更多的绿色代码出现，甚至逐渐蔓延到其他的屏幕里。最后，除了右手边第二个屏幕完全没变化外，其他所有的屏幕都被绿色的数据流侵占。红色的恶意代码被它们不断地压缩清除，再压缩再清除，直至彻底消失。
于是，那个完全没变化的屏幕也终于有了变化：它弹跳出了一幅世界经纬线地图，有一个绿点不断地闪烁着。
龙月将两只手从键盘上移开，回头看向老人慈祥的面孔，“你要的，找到了。我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