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沟通
煮得软烂的粥被盛在雪色白瓷碗中飘着热气，小块的火腿星星点点地散落其间，夹杂着丝丝缕缕的鸡蛋花。
徐文钥拿起来的时候就感觉这白瓷胎质挺坚实细腻，手感很好。
将晾了许久的奶制品放在龙月手边，装着糕点的碟子则靠近自己，徐文钥又推了推白瓷碗，让她先把粥喝了。
面对面坐着的两人正在椭圆形的胡桃木餐桌上吃着迟到的晚餐。
龙月已经洗过澡了，白皙脸蛋上还有被热气熏出来的粉嫩红晕，略带潮气的头发披散在身上长过了肩膀，长袖长裤的睡衣是在徐文钥的要求下特地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竟然还有这样的睡衣呢。呵呵。
徐文钥依然是衬衫西裤，只袖子被折起，也比龙月刚刚见到他的时候更皱了一些。
瞧着自己碗里满满的鸡蛋花和火腿，还卧了一个荷包蛋，再看一眼徐文钥快喝完的只有鸡蛋花的鸡蛋火腿粥，龙月的喝粥速度真的快不起来。
“快吃。不要拖延时间。”说话的男人已经喝完粥，拿起了他手边的糕点。
那是刚刚给大白团子垫肚子的，现在原封不动地被男人带上了餐桌，正在迅速消失。毕竟浪费食物可耻。
龙月于是加快了速度。
等她把粥都喝完的时候，肚子已经很饱了。所以，在咬了一口荷包蛋后，她要求男人帮自己处理掉吃不下的东西。
男人回望她，执行了她的要求。
待这顿简单的晚饭结束，一切都被打理干净后，两人换了地方。
龙月抱着抱枕包着毯子蜷缩在沙发的一边，除了露出一张脸，连脚都包得严严实实的。
徐文钥则坐在沙发上正对着她，一条腿盘起，另一条则一脚踩在奶白色的地毯上，两人之间只隔了一个抱枕，给她一定空间的同时也不允许她溜掉。
鞋子们都被徐文钥摆在门口了，龙月摔了的手机和他自己的手机被整齐地放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特地关了静音。
正式进入正题。
“第一个问题，我发的消息你看了吗？为什么不回。”
徐文钥打算把两人之间的事情好好理一理。从最基础的开始。
闻言，龙月抬眼看了对方一下，又瞄了一眼自己的手机，犹豫了一会，才喏喏地回答他。
“我超级想看、超级想回的，但是。。。我真的怕我会忍不住就这么顺着网线爬过去了。只要我开了头，我是真的敢黑进你的酒店去监控你，也是真的会黑进机场去取消飞机起飞，还会越过破晓和幻梦甚至整个沪城的监控系统去。。。”
说到激动处，某人感觉不对立马消音，小个子更是不安地缩了缩，毛毯也跟着变了形状。
然后，亡羊补牢地维护了下自己的惊人前言：“你知道的，人之常情嘛，违规的事情，一般只分为0次和无数次，的说。。。”
委屈的语气里还带着纠结，让正在努力理解这堆话意思的徐文钥有些无语。
“。。。我记得，你说过你不是黑客，以前还有编制吧。。。”
某人眼珠子转了转，有点不敢和徐文钥直视。
“。。。骗我的？”
龙月隐隐听到了咬牙的声音，连忙解释起来：“不是的，额，好吧我承认开始有，但其实也不算骗你，我真算编制内，就是，比较特殊。”
声音越来越低，“我主业是正高级工程师，副业是，黑客来着，偶尔帮上面做点事。。。”
徐文钥撑着身体皱着眉让她不用再多说。后半截话应该属于隐秘，说了对她也不好。
“这个先过。” “哦。”
“第二个问题，”
徐文钥顿了顿，拿走了两人之间的抱枕放在身后沙发上，低下头对上龙月的眼睛，“钱书尧说了一些关于穆月的事情，我知道，那是你。这些，你打算一辈子瞒着我吗？”
bUG总是擅长抓重点啊，龙月心里的想法一闪而过。
她先是摇头，脸上的表情也收敛起来，沉默了一会，抿了抿有点干的嘴唇才开始回答。
“我，” 龙月吸了一口气，“我只是打算晚一些告诉你。等你在沪城商圈稳定后，等我们更亲近一些，你更舍不得我的时候，再告诉你。”
“哪里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某人嘀嘀咕咕，眼中还带上了不满。
她揭开毯子，把怀里的抱枕拿出来摆在两人之间，也不再缩进毯子里，而是低头揪出一团毯子毛放在抱枕上。
“我们的背景不同，生长环境也不同，所以我们的认知，也存在差距。尤其是关于底线的认知，这个最容易影响两个人的相处。”
她继续揪毛，从毯子里又揪出一个毯子毛在徐文钥面前摇了摇就放在前一团毛旁边，“我的底线，一是国家，二是亲人。没有了。”
然后又揪了好几团毛摆成另一团，“这是你的底线，国家，法律，亲人，社会道德，等等。。。”
再次抬头，这次对上了徐文钥的目光后，龙月不再移开视线，“你看，好多不一样。”
“我想和你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我的事你都会知道的，你也有资格知道，更必须知道。。。你总把我当孩子，但是，bUG， 我真的不是孩子了，很早就不是了。”
徐文钥听着女友说的话，迎着她的目光，看到了她眼中的复杂。
龙月的话还没有结束。
“我跟你说过的，我是6岁到龙家的对吧。里面有些细节我没有说清楚，故事，也没有就此结束。”
“我之所以被注意到，是因为，我在华国散播了病毒，故意的。”
徐文钥有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龙月则是突然伸出左手抓住了他的右手臂，手劲加重的同时又换了个话题。
“龙家，是个历史悠久的奇怪家族。这个家里，总会隔几代就出现一个非常非常有天赋的孩子，啊不是特异功能之类的，就是，天才，天才中的天才。”
“但他们都有两个特点，一是极度地理智和偏执；二是，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就会无所不用其极地去抢夺那个人的注意力。”
“爷爷还在，一般来说还要再过一两代才会有另一个这样的人诞生，所以，在我出生后，我就被分到了穆家。两家此时都有继承人了，资质也还可以，为避免不必要的内部纷争，我是计划被培养成一个富贵闲人的。”
轻描淡写地把儿时自己被规划好的未来说出来，龙月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比起这个，她更在意徐文钥的动作：他的左手掌覆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默默将视线定在手掌交叠的位置，龙月眼中没什么情绪，只继续填充故事：“我三岁开始接触网络，学了些基础的常识，大部分的时间都花在编程和网络安全技术上了，也通过黑客技术学会了一些东西。算起来，我应该算‘世界最小黑客’吧。”
“可是，到6岁后我就发现，我没有基础，全靠自学，我的进步慢下来了，我需要帮助。”
“。。。所以，你就散播了病毒，让人注意到你的存在？” 徐文钥说话时喉咙干涩发紧，话语艰难地从唇齿间吐出，“可你这样的行为是要付出代价的。”
“我知道啊，我付出了，等价交换罢了。” 龙月还是在看两人交叠在一起的手，这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到徐文钥紧紧抓住了自己，手上有点疼。
“我那时候很讨厌两家，想着借国家的力量离开也好，而且华国政府是能最提供我成长环境的存在。加之华国在网络这块没什么人才，我正好出现，年龄又小，容易塑形。比起和龙家合作，有一个自己控制下的能人不是更好么？因此，借助当时的最顶尖红客REd，就是我师父，加上我的推波助澜，他们找到了我的Ip地址。”
“说起来，看到我的时候，他们的表情挺好笑的。”
到现在，龙月都还能想起当时那些人看到她只是个6岁孩子时的惊讶和不敢置信，那表情，让她也是真的笑了出来，带着一点嘲讽和嗤笑。
而后，她让自己的目光再次对上徐文钥饱含复杂情绪的眼，再次强调，“bUG，我真的不是孩子了，从那之后，就不是了。”
徐文钥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又一时间无法组织自己的语言。
龙月看着他，等了一会，想听听他说话，猜想可能是对自己行为的评论之类的吧。
徐文钥艰涩的声音也确实响了起来。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龙月的眼神微微波动了一下。
她又等了一会，没成想徐文钥也没有再说更多，只是深深地凝视着她，等她开口。
“。。。”
“噗呲，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真的。”
龙月也是真想缓和下两人的气氛。
徐文钥的反应和问题，反而让她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甚至在她脸上还有一点点笑容，“我备份了资料，损失并不大，家族提供了庇佑和调解，达成协议后，我只是被戴上了一个定位手镯，那东西存在感太强让我心里不舒服而已，也没有被限制自由。”
“相反，我因祸得福，得到了成长的机会，REd成为了我师父，国家提供了资源。为了培养我的爱国心，我甚至接触到了非常多的高精尖研究，见到了无数的无私奉献的科研工作者，再加上奶奶的教养，哥哥姐姐的呵护，我其实很是幸福的长大了。”
说起自己在意的家人们，龙月的笑容也更加真挚。“也因为他们一直都在，各种环境和因素的影响，我也确确实实受到了影响，所以现在并没有像爷爷他们那样，过度偏激。”
“作为龙家基因的受害者，奶奶一直不允许我接受龙家的家族教育，穆家的也不行。爷爷都依她。而奶奶教我最多的就是对喜欢的人要真诚行事。所以我也没有像其他龙家人那样，碰到你后，对你，额，那个词怎么用来着，哦，‘强取豪夺’。”
“噗呲。”
徐文钥一时间难以控制地笑了出来。甚至因为龙月的用词，一度松开了她的手，收回反手按压自己的太阳穴。
“你这用词，真的太破坏刚刚的严肃气氛了。又是哪里学的？咳咳咳。”
“诶。。。很多言情小说的类似场景都是用这个词啊？难不成我记错了？”
收到男友质疑，龙月也不禁松开了紧抓对方的手，指节抵唇，眼睛转个不停，脑子里则放下所有顾虑，先翻翻自己的记忆到底有没有出错。
无奈地看着自顾自纠结的龙月，徐文钥让她不要再想了，词是很匹配，就是不大应景。
“会吗？我觉得挺适合的。”
龙月嘀咕了一下，顺便为自己的用词开脱，“不过我就是个纯理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后我接受的都是什么艰苦奋斗之类的思想教育居多，语文考试全靠记忆加分，后面还去国外了，更是用不上，我这样也很正常啦。”
徐文钥一边无奈摇头，一边敛下笑容收整心绪，把他们扯远了的话题再度拉回来。
“这些我都知道了，以后你再慢慢告诉我吧。”
“现在我先总结下我们，不对，你离开我、不回我的原因，” 徐文钥顿了顿，掂量用词给出结论，“是你觉得我没办法接受你的底线，给我思考和选择的机会吗？”
龙月乖乖点头，“奶奶希望我以后喜欢上一个人后，一定要给你选择的机会。”
“本来想增加胜率后才揭晓问题的，哪里想到会被破坏。。。”
龙月的小小声嘀咕还是被徐文钥听到了。
他真的被气笑了。
“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就这么直接行动，甚至算的上逃避了，你确定这是在给我机会做选择，而不是给我机会直接离开吗？你到底是对我太自信了还是对你自己太没自信了？”
龙小月舔舔嘴唇，有点心虚地对了对手指，“嗯。。。我，第一次面对这事，不熟悉嘛。。。”
“你还想做几次？！”徐文钥听完更气了。
“一次一次，就一次。”
龙月终于听出来了徐文钥话里的生气，心里想什么赶紧全倒了出来：“bUG，我是很相信你的呀。你看我都跟你说了好多好多我家里的、我自己的事情呢。。。额，我就是对自己没什么把握。所以我都不敢看你的信息，就怕控制不住自己，把一切弄得更糟。”
“你！” 徐文钥看着眼前视线飘忽的女朋友，头一次接不上她的脑回路。
是，他是有猜到这种可能性，所以才把手头的事情收拾完赶紧来燕京。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中间如此多的事情夹其中，会让这人直接忽略掉了最简单的一件事。
当然，他承认，龙月说的这一大堆确实很离奇和深沉。
但是。
徐文钥伸手捡起被龙月丢在抱枕上的毛团，打定主意要把这人的思路给撸直了。
“关于底线，龙小月你给我听好了。”
“这是你的底线，国家，亲人，现在，可以加一个我，对吗？”
龙月再次点头。
“我的底线，这一串，对吧？”
徐文钥又指了指另一排的毛线团，见龙月乖巧点头后，问她，“如果你触犯底线，我知道了后不喜欢，建议你不要做，你还会做吗？”
“额。。。” 龙月歪着头蹙着眉思考了一下，“应该会换一种方式吧。”
“所以，等式替换，我的底线是不是就变成了你的底线了！”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