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待顾九笙反应，她爹就抬脚走出了房门。
顾九笙还担心着他的腿脚，忙起身叫道：“阿爹，你回来！”
然而顾老爹听到声音并没有止步，他直奔院门口，借着屋内透出来的微弱灯光看向来人。
“五姐下午没听清楚我说什么了吗，您这样的贵客，我们家高攀不起，还是请回吧！”
顾十里看着他，有些手足无措：“我……我不是来找你……我找四丫。”
她实在是不想老八打心眼里看不起她，所以只好拿顾四丫出来做挡箭牌。
还以为他会冷嘲热讽几句再放她进去，毕竟下午她是下了狠手的，就算是一个陌生人看了也会不忍的吧？
谁知顾老爹只是沉默了一瞬便给她开了门，然后冷冷说道：“正好，一会儿她醒了你把她送回去，我家里人胆儿小经不起你们任何人的折腾。”
顾十里下意识想反驳，一抬眼却发现顾老爹神情淡漠，像是在对一个毫不相干的人说话，话到嘴边她也就生生咽了回去。
屋内，顾九笙刚给顾四丫穿上棉衣，见顾十里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
“四丫，对不起！”
顾十里一见还昏睡着的顾四丫，脸上立刻浮现出愧疚的神色，她上前抓起顾四丫的手就开始抹泪。
顾九笙静静地听她哭了一会，发现这女人好像没完了，她才不耐烦地出了声：“别装了，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九笙你相信我，姑姑是真的后悔了！”顾十里一见她终于肯搭理自己了，忙把焦聚对准到她身上。
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抓住她的衣袖，凄厉地喊道：“都是王义轩那个王八蛋，要不是他挑拨，我也不会跟你们弄成这样，都是他……你放心，我已经决定要跟他和离了，求你们帮帮我！”
顾九笙抽回自己的衣袖，用余光瞥了地上哭得伤心的顾十里一眼。
难得她终于看清，只是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后悔药。
破裂了的感情和关系，也不可能说修复就修复。
当然，即便她是真的悔恨，他们也没有义务一定要去原谅她。
顾九笙不说话，她又去求顾老爹：“八弟，好八弟，姐姐求求你，你就帮帮我吧！”
“帮我跟王义轩和离，我只要自由，只想与他脱离关系，你就看在五姐已经苦到了这份上，就帮我跟他断绝关系吧！”
顾老爹乍一听她求自己闺女说要跟王义轩和离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是怀疑自己听错了的，现在确认之后却是下意识地觉得他们俩又想用这种伎俩来骗取他们一家人的同情心。
“你和不和离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再说，王义轩有功名在身，哪里是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惹得起的？五姐莫不是气糊涂了，你要和离应该去找县老爷，到我们家来哭死哭活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以为，我们还敢冒着吃牢饭的风险去得罪举人老爷不成？”
虽然他从来就没有把那个什么举人姐夫放在眼里，可这些年他亲姐的所作所为都摆在那里了，但凡她没那么绝情，他此刻都会考虑一下，只可惜……
在这个世道里嫁出去的女儿，如果娘家父母不在了，亲兄弟就是她的靠山。
不过显然，顾十里压根儿就没拿她的亲兄弟当娘家人看。
所以现在，她的要求在顾老爹看来就只有好笑。
顾十里听他说完，眼泪珠子早就落了一地，可她现在除了他这个弟弟就没有任何可以依靠的人了。
所以即便是自己以前对不起他们，她也要厚着脸皮求着人家帮忙。
“姐姐知道，以前是姐姐错了，我不该帮着外人奚落你和孩子们，姐姐不求你们原谅，只求余生能有一个赎罪的机会而已……老八，王家我是真的待不下去了，你知道吗？王义轩为了银子，他要取我的性命呐！”顾十里哭得声泪俱下，心底的醒悟和忏悔也都是真的。
“我为他们王家生了三个孩子……他一心扑在科举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我在操劳，他现在……他怎么可以为了一点点银子，就要了我的命……”
顾十里还在哭诉，顾九笙和她爹相互对视了一眼，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赶她出去。
她现在看起来挺惨的，如果她说的是真的话，那那个王义轩就太不是人了！
还举人老爷，读死书把脑子读坏了吧！
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顾九笙实在是没兴趣继续听人家的大惨事，转身进了灶房，只留下她爹还木讷地听她继续哭诉。
灶房里，吕氏烧了热水又熬了一点米粥，打算一会给顾四丫垫垫肚子。
见顾九笙进来，吕氏长长叹了一口气：“唉！闺女，你说为什么就有的人同人不同命呢？”
顾九笙不明她所指，疑声问了一句。
吕氏又道：“你五姑她能有现在这样的下场，还不是当初争强好胜，抢了你小姑姑的亲事，不该是她的她却偏偏要抢，而自己不要的，如今又……”
顾九笙从她的话里听出点什么，娇嗔道：“阿娘说话别拐弯抹角的，有事咱直说呗！”
“唉！阿娘啊今天是在码头上听到点儿事，所以才有所感慨。”
顾九笙看着她不说话，一脸的好奇，吕氏又道：“说起来也算是半个熟人，那人跟你小姑姑有点渊源，听说你小姑姑一家人逃去了衢州，还在那边安了家，日子也过得比以前好多了。所以娘就觉得你五姑她就是自作自受，当初要不是嫌贫爱富抢了亲妹妹的亲事，如今哪里会落到这么一个下场呀！”
顾九笙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
青阳码头虽然封了，可她顾老板的名声一打出去自然就有人慕名而来，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以前在莱州与她们家有关系的。
就算是没有关系，有的人想要求她办事也一定会想方设法搭上点儿关系。
只是没想到，居然有人这么快就找到了他爹娘面前。
吕氏不知她心中所想，自顾自地叹道：“可怜你爹耳根子软，他最听不得骨肉亲人惨了，这件事情想必他心中……”
“阿娘，五姑有没有错是她自己的事，咱不掺和也不帮衬，就让她自个儿解决成不？”
她确实没把王义轩放在眼里，不过她不想顾十里以后埋怨她爹娘才是真的。
毕竟现在人家是有矛盾，谁能料到明天呢，后天呢？
有的夫妻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打打闹闹，分开了又才觉得离不开，将来等他们和好了，首当其冲遭埋怨的就是那些当初怂恿他们分开的人。
即使她觉得该离，也一定不会出声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