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着没敢动，只哑着嗓子喊了一声：“阿娘？”
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距离太远，吕氏没有回答，这让顾九笙心里又凉了一大截。
她娘不会也遇到了吧？又或者已经遭了毒手？
可是她没听到惨叫和呼救声，这说明她娘也只是被震慑住了，像她一样不敢动弹。
还好，说明那大家伙并不会主动伤人，只是像自己防备它们一样防备着自己。想明白了她就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她先收回满身的敌意，那两个大家伙对她才不会那么凶狠吧？
顾九笙正想着要怎么脱身，被惊醒的小十一却猛然出声：“阿娘，怎么了？”
然后声音就戛然而止，显然是突然惊醒的小十一已经看到吕氏那边发生的事情了。
顾九笙正准备收回手里的锄头，打算硬着头皮跑路时，吕氏终于惊叫出了声。
说的却是：“呀！哪里来的狼崽子？”
听见她娘的声音，顾九笙心下终于舒了一口气，正准备抬步偷摸挪走，却听小十一叫道：“阿娘，不是狼崽子，是个小孩儿呀！”
顾九笙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整个人都有一种莫名的兴奋和期待，但这其中还夹杂着几分莫名的哀伤。
她很清楚，这不是她自己的情绪，而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
还不待她有下一步动作，屋内就响起吕氏激动又震惊的声音：“啊……是……是是……呜呜呜，老天有眼呀！”
说到最后，吕氏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了起来。
顾九笙心念一动，显然是他们认识的人，并且和她家关系匪浅，甚至是亲人。
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再也顾不得身后那两个大家伙，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往灶房赶去，而在她身形闪动的那一刻，身后那两个大家伙也动了。
后背一阵发寒，她正准备侧身躲闪之时，那两个庞然大物却飞速掠过她，往她家灶房的方向冲去。
顾九笙微愣，显然它们也是为那屋里的孩子去的，她也连忙跟了上去。
冲进灶房才发现吕氏半蹲着身子，死死将那孩子搂在怀里，而那两头雪狼一左一右地站在吕氏身边，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吕氏。
确切的说是盯着她怀里的孩子。
顾九笙被这一幕震撼住了，心也轻轻抽痛了一下，她哑然出声：“阿娘？”
听见她出声，吕氏才从自己的情绪中猛然惊醒，竟是抱起那孩子后退了几步，一脸防备的看向她：“闺……闺女，别……别过来！”
那样子像极了一个用生命护犊子的老母亲。
她惊恐地看向顾九笙，满眼都写着防备和护短，这让顾九笙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
迎上吕氏惊恐又防备的目光，她轻声开口询问：“他是谁？”
吕氏的声音断断续续，哽噎着央求她：“闺女，就当娘求求你，你不要过来……不要伤害他……”
“不要伤害他？”
顾九笙满心都是疑惑，她不明白为何一向疼她爱她的娘亲会这么防备她，这么害怕她……就好像她真的会伤害她怀里那个小孩儿一样。
努力在脑海里搜寻着关于这个孩子的记忆，然而一无所获不说，她越想头越痛，好似她的记忆在本能的排斥关于这个孩子的一切。
不！确切的说，是原主的记忆。
原来的顾九笙本能的排斥这个孩子。
所以她娘，才这么怕她伤害那个孩子。
而这孩子的身份……
“啊！”令人窒息的疼痛从后脑勺一阵一阵袭来，她忍不住抱头惨叫起来，也不敢再继续往下想。
头痛欲裂的顾九笙不得不放弃继续探寻这个孩子的身份，而吕氏在看到她的痛苦时也终于变了脸色。
“闺女，你怎么样？”吕氏由原来的哽咽变为关切询问，她还不忘把怀里的那个孩子护在身后。
小十一见他姐又犯病了，也是紧张不已：“阿姐！”
思绪被剧痛打断，顾九笙抱着头在地上蹲了一会儿，脑子才渐渐缓过劲来。
等到疼痛消失那一刻，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逃荒、哑女、孩子，稍一琢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只是顾九笙，你到底在逃避、害怕什么？
不就是一个孩子吗？
即便是你未婚生下的又能怎样，鬼门关都闯过一回了，还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阿娘，他……他还好吗？”重新整理了一下神色，顾九笙抬头对吕氏投去一个诚恳的笑容，“您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一切都过去了……”
吕氏对上她的视线，从她眼底看到了晶莹的泪花还有同她一样的疼惜，她才明白闺女说的话是真的——她变了，彻底变了。
变得不再怯弱、不再逃避，也终于敢面对那段痛彻心扉的过往了。
吕氏忍不住喜极而泣，又一把搂起被她护在身后的小崽子，激动的抱给她看：“好……好！好着呢，闺女，娘给你看……”
顾九笙这才看清那个孩子，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泥尘，头发蓬松又脏乱，身上的衣衫也不完整，不！确切的说不是衣衫，是半块动物的皮毛！
通红的手脚上都长满了冻疮，小腿和胳膊上也满是伤痕，小膝盖上还磕破了一大块皮……她已无法再看下去，只狠狠吸了一口气，心也跟着狠狠一抽。
而那孩子瑟缩在吕氏怀里，小眼睛不停闪躲，怎么也不敢看她。
“嗷呜……”围在吕氏身边的两只大家伙见小崽子如此惧怕的模样，调转脑袋朝顾九笙长啸了起来。
九笙低头看向龇牙咧嘴警告她的雪狼们，对它们露出一个惨淡的笑容：“放心，我不会伤害他。我以我这条命担保，今生今世，都不会再伤害他！”
那两头雪狼好似听懂了她的保证，眼底的幽光淡去，目光却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说罢她的目光又落在吕氏身上：“阿娘，我去烧水，您给他洗洗吧。”
吕氏忍着感动应道：“好！娘先给他穿件衣裳。”
说完就抱起孩子去了炕头，顾九笙看着她娘颤抖的背影，心底闪过一丝久违的无力感。
好似有些事情，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真正靠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