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两口同时一怔。
黎奶奶眼睛里迸发出耀眼的光芒，欢喜道，“好，姓李好，你爷要是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到你女儿这一代，刚好是云字辈，好！”
她一连说了几个好，显然对黎书安这个决定高兴极了。
黎奶奶握着黎爷爷的手，说，“老爷子，你们李家也有后了。”
黎爷爷笑了下，眉眼却并没有加深这个笑意。
他神色有些复杂，看看黎书安，看看与黎书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李云喜，轻轻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爷早就不在乎传宗接代这些虚妄之事了，让孩子跟着你姓黎不是挺好吗？”
“不好。”黎书安摇头。
“爷教养大了黎家上一辈两个男丁，但他们都姓黎，大伯跟我爸都是大爷爷的亲子，我爸虽然过继给了你和我奶，但他跟我妈都不是会孝顺伺候你们终老的人，大伯虽性子随了大爷爷知恩图报，但他抱负远大官运亨通，用不了多久就会离开这里，他们都指望不上，您对黎家有大恩，您不该遭遇这样的晚年……”
“安安……”
黎爷爷意识到黎书安要说什么，微蹙眉摇头制止。
“好吧，我不说了。”
黎书安笑笑，“我跟小英虽然是女娃子，但我俩可是爷您的嫡传弟子，古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那我的孩子自然可以当爷您的传后人，除非爷你嫌弃我！”
“……这话是这么用的吗？”黎奶奶嗔瞪了黎书安一眼，眼眶却有些热。
她拍了拍黎爷爷的手背，“安安说的没错，你就听她一回吧，云喜是安安失而复得的孩子，既然离了徐家，那自然是我们家的，姓黎的人有很多……少爷你这一枝就剩你自己了，你们家可是老李家嫡枝，当年要不是你们李家，方圆几个村子的人都得饿死，这些丧良心的兔崽子明明是靠着李家的救济才活下来的！李家熬过了大动乱，熬过了天灾大饥荒，却没熬过他们的红袖箍……”
说到最后，黎奶奶喉间像被什么堵住了，难受的发不出声音来。
“我同意就是了，你别哭。”黎爷爷见状，瞬间松了口。
“真的？”
黎奶奶作势揉眼睛。
黎爷爷无奈叹气，“真的。”
黎奶奶笑盈盈的转头看黎书安，“你爷同意了，晚点儿你去村里问问，谁家这两天要杀猪，咱们准备好三牲，让你爷开了李家的族谱，把云喜的名字写上去。”
黎书安默默给她奶点了个赞。
“……再准备出两桌席面，请村里那些老人一起过来吃杯酒，让大家伙认认人，李家……后继有人了。”
黎奶奶算着都请谁，说到孔如英的爷奶时，顿了一下。
孔如英接话，“我回去一趟，跟他们说一声。”
“嗯，村里人都看到你们回来了，你不回去他们回头不知道怎么在背后编排你妈，去吧，他们说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就当他们在放屁。”
黎奶奶瞥了眼村中某个方向，很是不待见对方的样子，“这两个老东西，为了个带把的，亲孙女都能往外撵，丧了良心！”
孔如英点点头。
黎奶奶执行力很强，事情定下来，她把接下来的流程一会儿就梳理出来了。
黎书安跟孔如英一唱一和，狠狠夸了她一通，给老太太哄的脸都笑开了花。
几人闲磕了一会儿，孔如英算着时间准备去一趟老关家。
她爸妈年轻的时候，也恩爱过一段时间，她也被爷奶爱屋及乌疼爱过几年。
后来亲爸开大车被厂里安排往外运输跑外地，跑的多了，在外地有了一个家，那女人生了个儿子。
爷奶逼着爸妈离婚，连她也撵了出去，为了不让外头的女人知道她爸结过婚有过孩子，逼着她妈给她改姓。
所以，她跟她妈姓孔，连户籍都挪到了她妈改嫁的继父家。
后来跟陈祁洲结婚，随他进京，户口也跟着迁去了京城。
正因为被疼爱过，才知道他们驱赶她离开关家时，对她有多狠心。
什么破烂货，赔钱货，丫头片子，贱蹄子，丧门星，扫把星……
只有更难听，没有最难听的。
她妈那么单纯善良的一个人，就因为长的漂亮，被他们指着鼻子骂，跟别的男人说句话被骂勾搭，离了男人就活不下去，硬生生给她妈套上了一个偷人的罪名。
幸好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她妈为人，背后里只说老关家两口子做事太绝了，会遭报应的。
这么多年过去了，孔如英没有看到报应。
却看到她亲爸在外地混的风生水起，听说跟人组了个车队，单干了，现在可有钱了。
看着眼前熟悉的破旧院门，孔如英自嘲一笑，抬手叩门。
“谁啊？门没锁，自己不会进来啊？”
“死老婆子，你吼什么？是不是咱大孙子回来了？”
“你想什么美事儿呢！这都过去多少年了，除了办酒席回来过一次，你见他们娘俩回来过？人家压根就瞧不上咱们农村这破烂地方，儿子都成倒插门了……”
对，老两口盼来的孙子，压根没回来过，但人家不管，心心念念都是他们的大孙子。
她这个亲孙女，活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他们视而不见。
孔如英觉得自己胸口很闷，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又重又沉，难受的喘不过气来。
她不该这样的，她都已经习惯了。
除了阿黎和黎爷爷、黎奶奶，没人真的在意她，没人真的关心她，她习惯了。
院门打开，关老太走出来，一眼看到孔如英，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你来干什么？”
关老头走在她身后，瞧见来人是谁后，转身又回了堂屋。
关老太骂了声晦气，朝孔如英脚下啐了口唾沫，就要关门。
“黎奶奶让我通知你们一声，李家后继有人了，过两天请你们这些老人过去吃酒，认认人……”
关老太关门的手一顿，看她，“李家？木子李的李？”
“是。”
关老太惊讶的盯着她看了两眼，转头叫关老头，“他爷，你快去黎老二家瞅一眼，这死丫头说大少爷找了个继承人，要给李家传宗接代……”
“啥？！”关老头三两步冲出来，瞪着孔如英，“过继了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