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负只在一瞬之间。
“噶……啊……”
这场至强者与至弱者的战斗仅仅一个回合便结束了，正如夜凝所说的，他确确实实是全力以赴。
陈天武率先发动了进攻，他架起‘涤罪七雷’一瞬间瞄准射击，但对方轻轻挥动重剑便将能量子弹偏折到废墟深处，只扬起一团无力的灰尘，随后，嗜血的红芒猛地消失在原地。
等陈天武察觉到的时候，他的胸膛已经被那柄苍白的重剑洞穿，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拉扯着砸在建筑的残垣断壁，钉死在上面。
他紧握‘涤罪七雷’的机械右手被粗暴的撕扯下来，废铁般随意地丢弃在一旁，唯一能造成有效伤害的手段就此丧失。
鲜红的液体从陈天武的胸口乃至伤口处喷洒，喷泉般在纯净的雪上开出一朵朵妖艳的红花，空气中弥漫着怪异的味道。
“你的意志值得肯定，”夜凝平静的看着不断扭曲挣扎的残破身影，轻轻摇头，“可惜太弱了。”
陈天武说的没错，即使是弱者，也能够用自己的方式与力量保护在意的一切。
但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实在是太弱小了，自认为拼尽全力的反抗不过只是蜉蝣撼树，展现的理念和意志就像是小丑的表演，滑稽可笑。
唯有力量，才能支撑觉悟。
一旁许久未动的冰之律者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却又像是在哭嚎，激烈的寒潮猛地爆发了，势要席卷一切。
她猛地凝聚出冰刃斩向夜凝，却被对方随手接住，一把捏碎，随后一击刚猛霸道都膝顶狠狠打入了冰之律者的腹部，气浪贯穿她的后背，她如同破烂的人偶般跌落翻滚在地，一时无法起身。
一柄柄暗金色的岩枪撕裂寒潮，从天而降，钉住冰之律者的四肢关节，远处缓步走来的黑发男人一手摩挲着下巴，一手轻轻向下压。
“镇。”
嗡。
“啊啊啊————！！！”
四面八方都亮起了金色的光芒，虚幻的光粒排列组合成一条条锁链，连接着那几柄长枪，猛地绷直，直插入地。
奇异的符文不断流淌，巨大的压力被施加在冰之律者的身上，导致她体内她动弹不得。澎湃的崩坏能也被岩枪疯狂吞噬汲取，冰之律者只能不住哀嚎。
夜凝握紧右手，苍蓝色的烈焰在他的拳头上激烈的燃烧起来。
“该结束这一切了。”他缓步朝着冰之律者走去，平静的说着，再也没有看陈天武一眼。
“可…恶…可恶…！”
声音已被循环液浸泡，带着诡异的泡沫声。陈天武不甘地用残存的手臂扯动剑柄，试图把‘破晓’拔出，但他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他绝望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凝朝着冰之律者不断靠近，机械无感的胸腔中传来撕心裂肺的痛楚，有什么东西流淌，滴落，将陈天武的视线染红。
那颗早已不存在的心脏在阵痛，彻头彻尾的无力如同利剑般凌迟着他，介乎疲倦和疼痛之间的糟糕感觉遍布全身，他要死了，麻痛感已经开始渗入肢体，蚕食着他的意识，红色也转变为吞没一切的黑。
他看着冰之律者被青年的阴影笼罩，一滴泪从安娜的眼角流出，滴落在白雪之上，又好像滴落在一片没有光芒的潭水中，那溅起的波涛声在他的耳边不断回响。
陈天武无力的垂下头颅，瞳孔涣散。
“啊……”
到头来……还是和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改变……”
死亡笼罩着世界，没有光，也没有声音。
陈天武感觉自己似乎正躺在一艘小船上，在无边无垠的黑暗中漂流航行，不知前往何处。
然后，在一无所有的世界里，一簇光开始蔓延了。他看见光在生根，在发芽，如同虚无的树木在延展枝叶。
而在繁茂盛开的枝叶间，一件残酷的真相，在陈天武呆滞的目光中展现而出。
“哥哥……你在哪里……哥哥……”
废墟之下，虚弱的女孩发出无助的哭喊。
“小文？！”陈天武不可置信，他下意识地想要冲过去，身体却像是深陷泥沼之中，动弹不得。
“我在这里小文！哥哥在这里！！”
他拼命呼喊，出口的声音却消失在无影无踪。
“为什么……？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究竟是为什么……？！”
他不明所以，不安和恐惧正在侵蚀他的内心。
哒——哒——
碎石被踢落，脚步声引起了陈天武的注意，他才发现废墟中还有一个人……
“啊，安娜……”
那个曾经拯救了自己的人，安娜.沙尼亚特，如今也和那天一样，站在了一束光中。
但在这幅画面中，他却从安娜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陌生。
“快救救她安娜！救救小文！”
陈天武不停催促，然后，他看着她后退，转身，飞奔而去。安娜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黑暗中。
“……安娜？”
“安娜！你要去哪！”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陈天武崩溃了，他明白了一切，他明白了为什么安娜会拒绝自己，为什么安娜会选择与他断绝联系，为什么她那个时候会流泪……
她，‘杀死’了自己的妹妹。
咔嚓。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随之一同碎裂的，还有在陈天武心目中的那个纯洁无瑕，如同圣女般的形象，遭受背叛的痛苦与遭受欺骗的痛苦充斥他的内心。
“啊啊啊啊啊啊——！！！”
混乱的涡流中，名为陈天武的人类死去了。无数的光，无数的丝线，从陈天武的胸口奔涌而出，将他缠绕，拥抱，吞没。
而就在无边的黑暗的一角，一抹深蓝色的火焰，静静地燃烧起来，锁链燃烧殆尽，被捆绑着的大门猛地展开。
……
“她的状态怎么样？”胖子问道。
“勉强稳定，律者人格已经我用苍炎抹杀，但主人格的记忆也被吞噬了大半，而我们都没有治愈精神跟灵魂的直接手段。
就算有‘破晓’，也只是单纯的生长，填补出灵魂缺失的部分，恐怕她以后什么都不会记得了……”
“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
“……唉，或许吧。”将缠绕着深蓝色火焰的右手从安娜的额头处放下，夜凝长叹一声，一把捏碎火焰，流光从指尖溢散。
冰之律者……不，现在应该称其为安娜。她已经解除了律者的状态，裹着毛毯，正在被篝火笼罩的温暖角落酣眠着，身上的伤口也被夜凝以‘死之律者’的权能治愈了。
夜凝用食指和大拇指夹起一颗冰蓝色的奇异宝石，高高举起，在阳光下细细端详。
而这时，躺在安娜旁边的黑色身影踉跄着起身，像是在适应新的身体，他抬头扫视了一圈，最后朝着夜凝缓缓走来。
“……首领。”陈天武朝着夜凝单膝跪下，恭敬的低下头颅。
“嗯，好久不见了，陈天武。”夜凝微微点头，“想起来了吧？”
“是的，我想起来了，您与我之间的交易。”陈天武无奈的笑着，苦涩无比，“天文……她还好吗？”
“放心吧，陈天文很健康，也很快乐，但很想你。”
夜凝随手变出一份文件袋，交到对方手里，“这里面是她这些年给你写的信，还有她记录自己生活的照片，很抱歉，我擅作主张替你写了回信。”
“不，您完全不需要感到抱歉，”陈天武坚定的摇头，“真的谢谢您，谢谢您在这段时间替我这个不称职的哥哥保护天文。”
“份内的事情罢了。”
夜凝淡淡的笑着，“等下幽兰黛尔以及天命的人其他询问起来，我会说你们已经牺牲，伪造的身份也准备好了。
还有，文件袋里面的银行卡是你的工资，足够你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若是有什么事情，再跟我联系就是。”
“是。”
“……你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夜凝看向了篝火旁熟睡的少女。
陈天武也看向了安娜，满脸复杂，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老实说，我现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擅自把安娜当做是唯一的希望，擅自把她当做是我失去一切后在这世间唯一存活的理由，而这道光芒展现出黑暗的一面时，我又擅自对她失望了起来。”
“但事实上，本来就没有人是完美无瑕的，任何人都存有自己的恐惧，自己的懦弱与无能为力。
我心目中那个完美的安娜从一开始就不存在，那不过只是我美好的幻想罢了。”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我打算带着安娜离开天命。”陈天武轻声说道，“就算安娜抛弃了天文，但毫无疑问，我的命是她所拯救的，我做不到放下过往的一切，毫无保留的憎恨她。”
“一个曾经是律者的女武神在天命只会遭到猜疑和警惕，而我也背叛了世界蛇，我们双方都失去了容身之所，既然这样，那就一起离开吧。”
“……祝你们好运。”
夜凝送上了自己的祝福。
“还有，谢谢您替我重塑身体，真的谢谢。”陈天武看着自己崭新的手臂，感受着胸腔不断悦动的心脏，不知道第几次再度道谢。
“这个给您，算是我一点微不足道的回报。”带着诡异波动的褐色晶体悬浮在陈天武的手中，被他双手奉上。
夜凝将其接过“一直往前走，为你们准备的运输机差不多快到了，你们是时候离开了。”
他顿了顿，“保重。”
“保重。”陈天武站起身体深深的鞠了一躬，随后走到篝火旁抱起熟睡的安娜，转身朝着一望无际的冰原缓缓走去，逐渐消失。
夜凝目送着，他瞥了一眼手中的两块律者核心，将岩之律者的核心扔给了看戏的胖子，后者手忙脚乱的接过。
“诺，归你了。”
“我去，真的假的？”胖子惊叹，“你可别想着收回啊夜哥！”
“不会。”
“嘿嘿，那就好！”胖子欢呼。岩之律者核心，代表对四大基本力之一的重力以及引力的绝对操控！
毫无疑问，若是他能够彻底掌控运用，毁灭一个星球乃至星系都是轻轻松松。
终于可以用万象天引了！胖子快乐的哼哼着，一手捂脸，准备表演一袋米要扛几楼。
夜凝看着，无奈的笑了笑。
他对岩之律者的权能没太大兴趣，有死之律者跟冰之律者的核心，就已经足够了。
不能将太多的力量集中在一个人的身上，若是遭遇不测，可能会导致难以估量的后果。回想着在融合静谧宝石时自己的狂躁表现，夜凝低垂着眼帘。
将岩律的核心交给胖子，毫无疑问是最正确的选择。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更加安全可靠。
若是我再一次失去自我，那就交给你了，胖子。
夜凝喃喃。
（文笔下降得太厉害了，作者我已经是个废物了，哭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