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这话时的神情，倒像个在中间牵线搭桥的老油条。
往大了想，夏朝要是能发展得好，他们这些百姓自然也能过得安稳；
往小了说，从别的大陆带回来的矿产、农作物种子，将来自己不都能用上？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亏。
“行！那我回头问问家里老头的意思！”江浪爽利地应下。
“记得尽快啊！”芳霏笑着叮嘱。
“知道知道，笔墨借我用用！”
“好嘞！”芳霏快步跑回屋，铺好宣纸，还殷勤地帮着磨墨，眼巴巴瞅着江浪落笔。
片刻后，江浪放下笔，吹了吹纸上的墨迹，把纸折好塞进信封，递到芳霏手边：“我这次没带人来，送信的事就交给你了。”
芳霏打了个响指：“这哪能再劳烦你，多不好意思！”
话音刚落，一个长相普通的青年就出现在院中。“衷叔，劳您跑一趟。”芳霏说道。
“是，小姐。”青年接过信封，转身离去。
看着黑衣人转眼消失在夜色里，江浪忍不住吐槽：“还是你师父会安排人！我家那老头，恨不得我死在外面才好。”
“和尚大叔不是江帮主为你寻的得力高手吗？”芳霏疑惑道。
“高手是真高手，‘得力’就别提了！”江浪无奈道，“有时候我都觉得，他才是主子，我是跟班。”想起和尚那一根筋的模样，他忍不住扶了扶额头。
芳霏轻笑出声：“高手大多有些个性，难免的。”
两人正聊得投机，在厨房待了会儿的马茗茗看着再次隐入云层的月亮，故意轻咳两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她端着油灯，和春桃一起走过来，春桃还适时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江浪看着这情形，心里立马明白过来了他看着不羁，心里却玲珑得很。
当即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各位姑娘，在下就告辞了。”
临出门时，江浪还转头笑了笑，特意叮嘱：“明早早饭时候，我再来！”
“行！保准管饱！”芳霏答应得干脆，跟这小子相处不用拘着，倒也轻松。
目送江浪走远，马茗茗转头看向芳霏，眼神里带着点深意：“方才聊得挺开心嘛。”
“茗茗姐，这不是有事儿要拜托他嘛，才多聊了两句。”芳霏解释。
“你这小脑袋瓜，怎么装得下这么多事？也不怕累着自己。”
马茗茗心疼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先前院里两人说话没特意避着，她听得清楚，芳霏这是把主意打到别的大陆去了。
“茗茗姐，我也就只是有这么个想法，真要做成，还得看上面的意思。”芳霏抬手往上指了指，暗示这事得看朝廷的态度。
“好啦，明日再接着操心吧，小心老想着事，连个子都长不高。快，回屋睡觉去。”马茗茗牵着芳霏的手，往她房间送。
芳霏笑着，乖乖顺着她的力道往前走。
北方，永城。
城里的百姓早没了起初的惶恐不安，街市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生气。
对他们来说，那朝堂之上的至高之位换谁来坐，本就不是他们能掺和的事。
寻常人家图的，不过是顿顿吃饱、身上穿暖的安稳日子。
顾成意从城中巡防营出来，一步步往城门处走。
身上的盔甲随着脚步动，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响。
路过的百姓见了，都停下脚步行礼，口中恭敬道：“小将军好！”
这位小将军平日里不苟言笑，瞧着冷冷淡淡的，可在百姓心里威望极高。
因着先前城破那一日，北齐军为了安全撤退，竟拿永城的平民当肉盾。
是顾成意下了令，说可以放那些残兵败将走，但他们必须先放了百姓。
城里好多人，都是靠他这道命令才侥幸活下来的。
快至城门口时，一个十三四岁的姑娘红着脸，忐忑地走到顾成意跟前，双手捧着一双新做的靴子递过去，声音细细的：“小将军，这是小女做的靴子，料子寻常，还望将军莫要嫌弃。”
顾成意脸上难得露出笑意，目光越过眼前的少女，直直望向城门口的小少年，随即脚步加快，擦着少女的肩迎了上去，语气里满是关切：“一路过来，可辛苦？”
“还好！”如意笑着，朝顾成意身后努了努嘴，打趣道：“方才有人给你送东西呢，你都没瞧见？”
顾成意这才转头望去，只见方才那姑娘还站在原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是愣着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歉意：“抱歉，姑娘，方才我没留意到你。”
目光落在她怀里捧着的靴子上，他又补充道：“你的心意我领了，只是军中自有军纪，不能随意收百姓的东西，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方才瞧见如意出现在城门口，他满心满眼都是她，哪里还能注意到旁人。
换作一年前，便是没瞧见，他也定然不会回头再致歉。
正是认识了如意，他才慢慢懂了“尊重”二字，待人处事也多了几分温度。
看着那姑娘抱着靴子离去，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不少，如意心里清楚——方才送东西，她定是鼓了天大的勇气。
她暗自叹口气：自家这少年郎，如今也开始招姑娘惦记了。
“如意，你又长高了些！”顾成意抬手比了比，笑着说，“都到我胸口这儿了。”
“嗯，就长了一点。”如意抬头，目光忽然落在顾成意眉眼间的一道细小疤痕上，眉头瞬间皱了起来：“这伤是何时落下的？”
“忘了。”顾成意不是敷衍，实在是这段时间大小战事经历得太多，这般小伤更是数都数不清，哪里还记着具体时候。
如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不是不满这个回答，而是一想到他不知还受过多少这样的伤，心里就揪得慌。
顾成意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轻轻抚上她的眉头，一点点将那褶皱抚平：“我真没事。你这段日子，过得还好吗？”
“我一切都好。”如意轻声应着。先前她被掳到海上的消息，为了不让顾成意在战场上分心、担心出意外，所有人都默契地瞒着他；如今事情早已过去，自然更没必要再提，免得让他白白牵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