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走在前面，大手紧紧抓住陈小燕，她落在后面，擦了擦眼泪，眼前却还有些模糊，抬起头看着王明的背影。
他的背影高大宽广，双肩宽敞，斜着向腰蔓延下来，似是看上一眼都会觉得充斥着力量感。
因为眼泪的原因，陈小燕不是很能看得清面前的路，只能跟着王明的脚步。
脚稍有没抬起，一个鸡皮疙瘩恰好拦在陈小燕跟前，嘴巴比脑子还快，只听到一声叫声：“啊！”
疼痛没有随之而来，陈小燕依旧撞上一个东西，不过睁开眼睛才看到是王明宽广的胸怀，下意识蜷缩着身子，对上王明清澈乌黑的眼睛，身子突然僵住。
“你没事吧阿芸，不要太激动。”
王明眉毛微拧，声音拉回陈小燕的注意力，她用力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刚刚没看清路。”
“嗯，越来越冷了，坚持一下马上就到了。”王明抬头看了看月色，月亮跑的很快，完全不等两人，空气中也掀起一股微微的寒风，使得两个人似乎被锁在寒凉中。
总算是回到了公寓楼，这里住的人大多都是外地的，但依旧也没有住满，比起这里还是医院的宿舍更加划算，这个时候已经不见一个人，路上即使一只野猫也看不到。
回了屋，王明揉揉头，给陈小燕端来一杯水，拿来一点卫生纸，黄色的，摸着很是粗糙，王明揉了揉，几乎可以用刺痛来形容，这玩意来擦眼睛，得给陈小燕擦伤了。
这年头也不是没有白色的柔软纸巾的，但是难买且贵，王明刚来的时候也是苦不堪言了挺长时间。
想来，还是拿来了一块手帕——旧衣服撕的。
“谢谢。”陈小燕接过来，点点头。
“对不起，我已经这么大了还是不会控制情绪。”陈小燕说着，哽咽的语气已经隐去许多。
王明坐下来，褪去外面厚重的外套。
“没有啊，我觉得阿芸很会控制情绪啊。”
“哪有，遇到事就哭…”陈小燕嘟囔着，回想起上次王明说要出国，也是哭了一顿，想来真是丢死人了，明明都工作这么久了。
“不啊，阿芸处理患者的时候非常标准，不失威严也不失温柔，上次402患者阿芸也没惧怕那个患者的家属，并且也没因为对方情绪激动而激动，我认为阿芸真的很厉害。”
这番话是王明发自肺腑的，他不知道见过多少爱哭的护士，稍有磨难就会哭的不行，不过也有那种铿锵玫瑰一般什么事都不哭的，但还是少数中的少数。
“真的吗…”
“嗯，是真的。”王明说着，突然变得严肃，看过来。
“阿芸，我给你解释一下，我们没有说要把你抛在后面，你不用去纠结护士和医生的能力差别，无论是护士还是医生都是很重要，一个患者的治疗是医生和护士都必须参与的，缺一不可，有些东西护士会做但是医生不一定，有些事情医生会做护士就不能，术业有专攻。”
“我从没觉得你没用，相反，你的年纪这么小，还是娇生惯养下长大，却坚毅又温柔，很难得的。”
王明说着，后面那番话，似乎还藏着别的意思。
随即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一瓶老式啤酒，用的是玻璃罐子，他用牙咬开灌了一口。
“这次的事不告诉你是因为不是什么小事，唉。”
说到这里，王明揉了揉额头，顿时将眉毛粘在一起，脸上尽是忧愁。
“402患者宋红星，不仅患有流感，还有疟疾败血症，流感是二级，疟疾是初期，无论哪个都不是简单的事，不跟你说也是不想让你插手。”
疟疾败血症，陈小燕只在书里见过，现在还有印象，当时老师专门说过，这个东西现在治愈率极低，甚至20%都没有，多用于血液传染，一些穷苦地区会因为卖血等感染。
以为离自己要遥远的多，陈小燕从未注意过，现在就这样如同梦一样出现在自己眼前，陈小燕不可置信，难免露出惊讶与恐惧，这个反应王明也能理解。
他知道，八十年代的国内，疟疾败血症治疗率几乎是0，后来青蒿素投入使用，也只是稍微有了一些改善，即使在二十一世纪，也才不过50%左右，这一个个数据，都是无数条人命堆起来的。
正是因为如此，王明心里莫名才燃起一股不甘心的念头，难道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连这样的事情都做不到么。
想到这里，王明将手里的啤酒一饮而尽。
“啊，好久没喝过啤酒了。”王明嘟囔着，靠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畅快的哈了口气，陈小燕还是第一次见王明喝酒，即使是在跟张老师和秦老的饭局上，他都没有喝酒。
“还有么，我也想喝。”陈小燕问着，王明已经，托着脸撑在沙发上，笑的玩味看过来：“你这小丫头片子还喝上啤酒了，还早着呢。”
说着，抬手戳了戳陈小燕的额头。
“啊，谁是小丫头片子，你也就比我大一两岁，天天摆的好像大我多少一样似的。”陈小燕捂着额头，噘了噘嘴说着。
如同一只撒泼的小猫，王明看着陈小燕笑意未减，点点头：“好好好，我现在也跟你解释清楚了，你不要再伤心了好不，不过依然的，402患者你不要去管了，这个情况就算我不在医院陈雨南也会做好的，我相信。”
说完，王明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所以，时间不早了阿芸，睡觉吧。”
“总感觉忘了啥事呢，到底是啥事。”
送走了陈小燕，王明站在玄关挠着头，只觉得脑子里有个念头呼之欲出，可越是去想就越是想不出来是什么事。
算了，既然想不起来应该就是不重要吧。
王明躺在床上，昏暗的屋内闯进来一抹月光，月光落在地板上床铺上，散发着淡淡的忧伤。
最终，不甘心的情感化作了偏执，王明心里渐渐落下一个决定，皱着的眉头缓缓展开，王明翻了个身，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