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娇侧目看过去，水若眼波，波澜不惊：“那我若是不答应呢？兰妃娘娘预备如何？准备让宫中侍卫打进我的府门来，把冯侧妃给抢走么？”
那小黄门万万没想到对上的女子这般强硬。
都抬出宫里的娘娘了，这人依旧不为所动。
不等他开口，盛娇又道：“麻烦公公帮我转达，冯侧妃身子不适，不宜进宫；等会儿我会亲自入宫向陛下解释，兰妃娘娘颇得圣宠，想必要不了一会儿功夫便能得到消息，还请娘娘多候。”
“这……”
小黄门没法子了，黑着脸离去。
流华宫中，兰妃刚听完下人的回话，气得柳眉倒竖。
“好你个盛娇！架子居然这么大，还敢拿陛下来压我！”
尤其那一句“兰妃娘娘颇得圣宠”，简直是在往她的心窝子里扎，又疼又气，她眼底一片猩红。
“娘娘，要不算了……这元贞女君如今肩负圣命，前些儿日子还平定了边境战事，陛下对她很是信赖倚重。”
兰妃如何不知。
可她就是不甘心。
不甘心看着盛娇一步步爬了上去。
明明这女人刚返京时，什么都没有，还需要跪在自己跟前恳求庇护。
如今倒好，摇身一变，成了京中最风光的女人。
反观自己……
一开始贵妃，今日已经沦落到一个普通妃位。
皇帝对自己的宠爱也大不如从前。
尤其灵韵夫人出事后，陛下越发对后宫提不起兴致，他更愿意待在紫云殿处理军机政务。
几个呼吸间，兰妃稳住了心神。
“罢了，上回让他们办的事情可办妥了？”
“回娘娘，还未有消息……”
“废物！”兰妃更恼火了，“普天之下，让他们寻一个出挑的美人都寻不到，要他们有何用？”
“娘娘……”那管事太监越发恭敬，“实在是前朝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原先替娘娘操持奔走的官员被陛下撤职了，这事儿也就只能耽搁下来。”
“冯钊在做什么？那些官员被撤，再另挑好的选上去便是，这难道也要本宫教他么？”
兰妃只觉得自己的肺都快气炸了。
“还请娘娘稍安勿躁，许是这些时日就会有好消息了。”
“让他快点办，务必要赶上今年中秋的宫宴！”兰妃捏紧掌心，明丽的眉眼间晕开淡淡的狠厉。
在方忠序的安排下，原先撤职后空出来的职位又多了一批新人。
俱是真才实学、颇有能力的青年才俊。
这些名单送到冯钊手中，看得他心情为之一振。
“好好，这些人家底清白，又无瓜葛，刚好为我所用。”
方忠序低头作揖：“他们仰慕宰辅大人的美名，自愿投入大人门下，还请大人提携栽培。”
“只要是得用之人，自然有的是机会。”
解决了一桩心事，冯钊又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还没听完，方忠序有些惊讶：“兰妃娘娘想要寻一出众美人献给陛下？”
“是。”冯钊捋了捋胡须，“原皇后被废，贬为元妃，本就与陛下情分淡了许多，如今太子也不宜太过出挑，免得又叫人拿住了什么错处；好在如今太子三师俱在殿下身边，也不必我多费心，倒是兰妃娘娘的这个计策好。”
“如今咱们……正缺一个可以给陛下吹枕头风的人。”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你跟我来。”
冯钊领着方忠序去了书房里一隐秘隔间，取出了一卷画卷。
那画卷上是位依水而立的美人，着烟柳色的衣裙，宛如一支亭亭玉立的兰花，那清新绝丽之态迎面而来。
方忠序微微愣了一下。
“这是……”
“按照这上头的美人去找，越像越好。”
“是。”
又是万家灯火融于夜色的时刻。
方忠序匆匆回到府里。
顾不上吃饭吃茶，他先叫来人询问。
得知宝心与小公子今日都好，便松了口气，这才回屋更衣用饭，才吃到一半，门房传话说是有人送了信来。
方忠序接过一看，眸光微闪。
看完后，他便将其放在烛火上点燃，彻底烧为灰烬。
翌日，他刚好签批了一份书籍送往观复学堂。
刘朴等人按照规矩接手。
方忠序又被王炳贤领着，参观了一番。
“早就听闻观复学堂乃元贞女君所创办，与京中那些书院私塾不一样，今日总算有机会能得一见，也是我的荣幸。”
话音刚落，廊下拐角处徐徐走来一玲珑温婉的女子。
着一身石青挑纱花枝裙，上身却是更沉稳的翠蓝锦缎缕金比甲，只在袖口与领口处微微有些玄青的簇毛以做装饰；胸口处挂着一把玉锁，素净淡然，满是书卷气。
她盈盈一笑：“原来是方大人，有失远迎。”
“元贞女君。”
“方大人是稀客，今日若得空，不如品上一盏望海再走，如何？”
“女君盛情邀请，我自不好拒绝，请。”
“请。”
一处门窗大开的厢房内，薄纱苏绣为面的屏风已经被悄然撤走。
大门正对着外头的天井。
没有过多郁郁葱葱的点缀，反而显得简单。
那天井的对面便是正在上课的女学。
读书声悦耳，朗朗如风。
方忠序望着书院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一阵恍惚，仿佛想起了自己当年寒窗苦读时的场景。
“看样子我这望海茶并不能满大人的意。”
盛娇突然开口，方忠序赶紧收回思绪：“女君大人哪里话，你这儿的茶自有一股别处没有的清新。”
“大人多饮一杯，这茶能平燥舒心，最适合大人当下饮用。”
“你觉得……我在烦躁？”
“自然，宝心有麻烦，你怎能安心？”
方忠序手中的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看过去，嘴角抿紧。
“别紧张。”盛娇笑道，“我待宝心如自己的妹妹一样，从淮州到京城，我与她相知相伴，我对她的关心不比你少。”
“那你提及这些是何意？”
“我的暗线传了消息来，说兰妃娘娘有意要在民间寻一美人献给陛下，以博圣心大悦；我瞧着陛下自从失去了灵韵夫人，一直郁郁寡欢，有道是心病还需心药医，既然兰妃娘娘如此胸怀，我也想帮忙。”
方忠序呼吸收紧。
这元贞女君也太厉害了些。
昨个晚上他才从冯钊处得到的消息，今日她便知晓得清清楚楚……
“你……有人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