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温之余悲壮地躺下,动作僵硬地拉过被子盖好。
甚至,他还将双手规规矩矩地交叠放在肚子上,闭上眼睛,屏住呼吸,开始等死。
做出这些动作的时候,温之余脸上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准备迎接最终审判的平静。
或者说,是认命。
斯内普听到身后没了动静,有些疑惑地完全转过身。
当他看到温之余这副标准的、仿佛已经准备好入殓的安详姿态时。
魔药大师那张惯常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清晰的裂痕。
斯内普:?
斯内普的眉头紧紧锁起,黑眸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困惑和……一丝荒谬感。
这又是什么新型的发病症状?
刚才还好好的(虽然有点奇怪),怎么喝完粥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是粥有问题?
不可能,他亲自盯着做的,材料都是最普通的……
难道是……吃撑了?
或者,是某种他不知道的、与失明或精神状况相关的进食后应激反应?
见状,魔药大师的大脑飞速运转,排除了各种可能性。
但很明显的,他的脑海中唯独没有“对方以为这是毒药正在等死”这个选项。
或许这太超出他的认知范畴了。
他迈步走回床边。
然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那个紧闭双眼、浑身紧绷、仿佛在等待世界末日降临的温之余。
沉默了几秒后,斯内普用他那特有的、带着一丝不耐烦的低沉嗓音开口问道:
“温之余,你又怎么了?”
他的语气里带着探究。
或许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被对方这种莫名其妙的行为勾起的烦躁。
好好的一碗粥,虽然颜色怪了点,怎么就能喝出这种效果?
而此刻,正在心里默默背诵临终祷文的温之余,听到斯内普近在咫尺的声音,身体几不可察地抖了一下。
教授……是在确认他死了没有吗?
还是……毒药需要咒语触发?
他是不是该配合着呻吟两声?
最后,温之余选择继续一动不动。
他打定主意要将这场“毒发身亡”的戏码演到底。
哪怕斯内普现在就站在床边,他也坚决不睁眼,不回应,用最彻底的“死亡”姿态来应对。
这样想着,他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让它变得极其微弱,仿佛随时会停止。
旁边,斯内普等了一会儿。
他没等到任何回答或解释,只有温之余那副装死般的僵硬姿态。
本就不多的耐心迅速耗尽,一丝恼怒涌上心头。
这种莫名其妙的、无法沟通的行为,挑战着他作为教授的权威,也让他感到一种失控的烦躁。
“砰”的一声闷响,斯内普用靴子尖不轻不重地踢在坚实的床脚。
紧接着,一只微凉而有力的手抓住了温之余的肩膀,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他整个人推得晃了晃。
“温先生的耳朵也出问题了吗?”
斯内普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冰冷的、压抑着怒火的讽刺。
“还是说,一碗简单的粥,就足以让你的大脑和语言功能同时瘫痪?”
粥?
闻言,装死的温之余愣了愣,反复确定着自己没听错。
教授……说刚才那碗堪比千年老中药的粘稠液体是粥?
谁家好人的粥是浆糊状啊?!
这个字眼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温之余脑中那悲壮而绝望的“服毒自尽”剧本。
他猛地睁开眼睛,尽管眼前依旧一片漆黑,脸上那副等死的安详表情瞬间碎裂,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混乱所取代。
紧接着,他下意识地舔了舔嘴唇,舌尖似乎还能回味到那粘稠液体的味道。
是粥?不是毒药?
怎么可能?!
那诡异的颜色、那奇特的气味……
“粥……?”他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干涩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你是说……那是……粥?”
说着他“望”向斯内普声音传来的方向,失焦的黑眸里充满了茫然和一种近乎滑稽的崩溃感。
他刚才那一系列悲壮的内心戏,视死如归的豪饮、还有那标准的“等死”姿势……难道全都是……
一场可笑的误会?
对面,斯内普看着温之余脸上那瞬息万变、精彩纷呈的表情。
从决绝到错愕,从平静到崩溃。
他紧锁的眉头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皱得更紧了。
斯内普完全无法理解温之余这剧烈的情绪波动从何而来。
一碗粥而已,至于吗?
难道真的那么好吃?自己原来是厨神级别的吗?
感受到对方的疑惑,温之余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巨大的尴尬和羞耻感如同潮水般涌上,瞬间淹没了他。
他该怎么解释?
难道要说“对不起教授我以为您要毒死我所以配合了一下”吗?
这样让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呆瓜。
所以,他选择猛地低下头,苍白的脸颊上不受控制地泛起一丝红晕,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刚才那个从容赴死的“勇士”瞬间消失,只剩下一个因为巨大误会而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无地自容的病人。
斯内普看着温之余这副恨不得把自己埋起来的模样。
心中的恼怒渐渐被一种更加古怪的情绪所取代。
他似乎……隐约摸到了一点真相的边缘。
但这个真相太过荒谬,以至于他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或许正如温之余以前所说,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最终,斯内普决定采取最直接的方式来验证自己的猜测。
他需要再次确认那碗“粥”的成分。
这样想着,他低下头,准备去拿温之余放在床头柜上的空粥碗。
他想检查一下碗底的残留物,或许能分析出温之余产生如此剧烈反应的缘由。
只是目光刚一接触,斯内普就被白得发光的某物打了个措手不及。
床头柜上空空如也。
不,不是空的。
那个碗还在,但……它干净得发亮。
白色的碗壁光滑如新,在从黑湖透进来的微光下,甚至能反射出模糊的倒影。
血碗仿佛刚刚被最细致的家养小精灵精心清洗、抛光过一样,连一丝一毫的食物痕迹都没有留下。
谁把碗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