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2024年的最后一天。
我呼出一口气，屏幕上泛起一层水汽，我伸出稍微有些僵硬的手擦了擦，继续发了消息。
“你马上要来华科？”
“对，还要几站就到了。”
“那我提前去那里接你吧，把你接进华科里面来。”
陈妍欣然同意了我的建议。我搓了搓手，稍稍整理了一下有些散乱的头发，拿上车钥匙出门了。
外面甚至没有寝室冷。走在有阳光的地方，我甚至觉得有些热，骑上车，风迎面吹过来，放在以前我肯定会把外套的拉链向上拉一拉，但是这次并不觉得冷。
到了大门，我看到了陈妍。她染了头发，发色和我的很像，都是深一点的茶色。她冲着我笑着招了招手，侧坐在车上。
“送你去......去林小林楼下？”
“对，你就把我送到她楼下吧。”
一路骑着车，陈妍用手抓着我衣服，另一只手拿着手机给林小林和付潞打电话，她们三个也打算一起跨年，所以我先把陈妍送过去，然后她们再去等付潞。
“你还没搞好吗？我肚子饿了，等会我和你先去吃饭吧......什么？你还没化好妆？你现在能下来吗？......你快点来楼下接我。”
她在和另外两个女生打着电话，我缄默着，风吹的我眼睛有些睁不开。
“我？你在楼下等我？我马上到你楼下了，还要多久？”
陈妍最后一句是问我的，我小声的回答了。
“五分钟，很快就到。”
电话那头沉默了。陈妍告诉林小林她很快就到以后，也没有再通话。
很快就到了，我把陈妍送到林小林寝室楼下，我朝着她那里看了一眼，可是我没看见她。
我低下头笑了笑，心里顿时满是苦涩。向陈妍道别，我转身回到了寝室，等待吴竹他们几人的到来。
......
接到吴竹和刘旋以后我们先进了学校，李湛还要一会才来，所以我们就不等他，骑着车在这巨大的学校里晃荡着。
“林小林她们在吃饭。”
“在你寝室附近？”
“应该是。”
“那就去。”
我们就朝着我寝室那里骑，但我很清楚，刚刚那只是几句玩笑话而已，每次他们来了华科，都会往我寝室那里骑去看看的。我们一边骑，一边聊，享受着这份难得的轻松。
聊着，骑着，吴竹突然打破了这份和谐。
“林小林。”
我愣住了，再等我意识到吴竹在说些什么的时候已经晚了，我回头看去，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背影。我眯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一些，但那道身影走的已经太远了。
“诶，丘山，你想不想追一下？”
林小林骑车带着陈妍去我们的反方向了，吴竹这个时候提出这么个建议，其实多半是已经追不上了。可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是掉头了。
“走！”
我骑的很快，同样的车，但他俩被我甩在了后面，我追了一路，最后李湛打来了电话，我才稍微清醒了些。
要算时间的话，我和林小林已经有太久没有见面。我们的寝室很近，可是我们碰不到彼此，或者，哪怕看到了，也只能生分的离去，我是如此，她大概也是如此。
我们集合了，没再管她们那群女生，自己做着自己的事情。
哦，李湛带来了隐形眼镜，他老早就说他不会戴，于是吴竹这个行家就给他操作了一波，结果，过了半个多小时，甚至还用废了一片，这才艰难的给他戴了上去。
我也戴了，当然，我很快就解决了，估计也就一两分钟吧。硬要解释，那就只能说是先天优势了，毕竟我眼睛大一点，带起来也方便。
戴眼镜以后的世界和以前很不一样。我近视了很多年，但一直抗拒着戴眼镜这一行为，他们几个笑话我，说我像是盲人重见光明，我也只好笑着骂回去。其实这样的体验真的很特别，我仿佛感受到了几乎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更清晰，清晰的甚至有些假。
我们晃荡，吃饭，看电影，那场电影不算好看，然后出门，在光谷里散步。
今天是跨年夜，光谷的人堵得水泄不通，我感觉几乎每条街上都塞满了人，起码也得上万。我们几个艰难的穿行着，顺手就吐槽了两句。
“你们知道不，那几个女生也在这里。”
“会不会碰到？”
“哥们，这里人都能给我挤死了，你还想碰到？这概率得有多低？”
我鄙夷的看了一眼李湛。这小子，好像完全对我们所处的这片光谷没有概念，这里并不小，而且在这不算小的地方，人流量大的甚至无法计数了，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碰到她们你呢？
可就在说完这句话以后的五分钟，我们碰到了。
好像命运捉弄一样，她们就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气球，在原地看着手机。我不是第一个看到她们的，吴竹才是，看见她们以后，我们很快从她们身边走了过去。
经过林小林时，我的心脏刺痛了一瞬。我看了她们一眼，看到了陈妍，看到了付潞，却唯独没有看见林小林的脸，没能看见她的眼睛。
她穿着以前我从未见到她穿过的衣服，她就站在那里，在学校里经历了无数次有意和无意的错过以后，我又见到了她。
我们站在她们不远处，他们在讲着，但我有些听不清楚了。我站在那里，甚至双腿都有些发抖，额头上很快就布满了汗水。我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我的本能在疯狂的驱使我，让我去见林小林，让我当面告诉她，新年快乐，万事顺遂。
可我没这么做，我只是站在那里，直到林小林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直到我看见她们走到地下车库去，直到我们往前走了一段路，我都没能看见她的眼睛。
吴竹告诉我，如果想的话，就陪我一起去追她们。
于是我跑了起来，疯狂的跑，在车库里疯狂的想要找到那件白蓝色的衣服，见到我曾经无数次在现实和梦境里遇见过的女孩，我深爱的女孩，但我没找到。我和她又一次错过了。
跑出车库以后，我们几个喘着粗气，这时候我才知道我已经跑了多远，我腿还在发抖，背后被汗水打湿，在这人群里，我寻找着属于她们的气球，可我没找到。
“可能，只有我不去找，她才会出现吧。”
那天晚上我特别特别想喝酒，特别想喝。酒店的事情耽误了，去到那个不透光的小酒店房间的时候，已经过了跨年的倒计时。吴竹开了酒，我开了就喝，不顾一切的喝，哪怕我已经感觉到我的胃有些反酸，我还是忍着呕吐的的感觉喝着。
我做过很多心理准备，我很多次告诉自己，林小林和我早就不再是曾经的我们，她有了新的朋友，那次ktv里，李湛问她，他可不可以也去ktv，林小林摆头拒绝。
“熟人局，熟人局。”
“我和你难道不是熟人？”
“算熟吧。”
我们相识了三年，李湛和你相识了不止三年，可我们却比不上一群你只认识了三个月的朋友。
我放下手机，哽咽着，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可悲的现实。手机里，直播中，你和另一个男生合唱着，是陶喆的《天天》，是我以前很喜欢的歌。你们笑着，唱着，镜头对准你们，你们就像是默契的搭档。
“看着情人肩靠肩，慢慢转开我视线，有个女孩让我好想念。”
“想看着你，我爱的脸，把心里的感情都对你说。”
“我想要天天说，天天说，天天对你说我有多爱你。”
在那之后，我舍友放了这首歌，我像是疯了一样找到他，逼着他换了另一首歌，我听见那些歌词，就好像看见你和其他男生合唱时候的模样。
我难过，因为你们不像我们，我们最后走向了一个褪色的结局，而曾经发生过的那些，也只剩下我一个恋旧的人，在里面反复捡拾着，企图找到一点点曾经我珍视的东西，可回忆里残破的只剩下了灰尘。
冰冷的酒液流过我的喉管，代替我流下的眼泪。我很快就晕了，我以前绝不是那个酒量，可我很快就喝醉了。或许是因为我的精神防线彻底崩溃在了我向你狂奔的那一刻，酒精麻痹了我，我打开企鹅，给你发去了消息。
“你们休息了吗？”
“没有，还在外面。”
“那你们回去注意安全，很晚了，你打算什么时候休息？”
“我们回去以后应该还会吃点东西什么的。”
一点多的时候，我给她打去了电话。
我喝多了，很想吐，可我清楚的记得我到底为什么要给她打这个电话。
2022年的元旦，她卡点给我发了新年祝福，可我睡了，没有看到，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今天是2025年的元旦，我没能卡点给她发祝福，但我想弥补那时候我的遗憾，我想告诉她，我希望她新年快乐，我希望她可以开开心心的......
我告诉了她，她却并没有回应我，只是用嗯来代替所有的回答。我讲完以后，电话两头只剩下了嘈杂，我痛心于这样的沉默，于是我挂断了电话。
我放下手机，酒精和积累的痛苦淹没了我，我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抱着头，半躺在床上，看着朦胧的天花板。
我真的真的很爱你，林小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伴随着我的永远是无休止的痛苦？
为什么，缘分让我和你在这数万人的地界相遇，却没能让我看见你的眼睛？
为什么，缘分没能让你也爱我，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刻......
我好想哭出来，但是喝多了以后，我早就没法控制我自己了，我也忘了后面做了什么，断片了。
这会是终点吗？不是的，元旦中午，吃饭的时候，我们又遇见了。
这一次是我们不动，我们在吃饭，而你们走了过来，我看到了你，纠结挣扎过后，我朝着你们挥了挥手。
吃完饭以后我们四处寻找，可再也没有找到你们，于是我们离开了光谷，暂时去了外面散步，等待着电影的开场。
下午看电影的时候，我们又遇见了，你们在我们中午吃饭的地方，吴竹又看见了你们，于是，我们用一种几乎不可能发生的方式又一次遇见了，这一次，我连看你的勇气都没有。
在那之前，我笑着开玩笑。
“缘分真这么厉害那我不如再去死皮赖脸追一年。”
真碰到了，这句话还是作废吧，哈哈哈哈，如果我和你有一个注定痛苦的结局，那就让我去当那个回忆里固执的守候者吧，
为什么呢？
“邪门。”
“邪门。”
“确实邪门。”
我呆滞的看着手机屏幕，看着我和你现在冷淡得甚至连最后一点客套都不剩下的聊天。
“你看吧，缘分总是被浪费在这种时候。”
我和你从来都不遥远，可我也从未接近过你。
短短两天的相遇，诠释了我三年充斥痛苦和遗憾的曾经。
林小林，如果，我真的有机会和你讲讲，我想告诉你，我过的并不顺心。
我很孤独，很痛苦，我们好像都接受不了新的环境，也接受不了新的朋友，所以我们几个聊天时总是提起那些早就被许多人忘得干干净净的日子。
“高中可比大学有意思多了。”
我喝酒，喝完了就在寝室的桌子上趴着，我总在想，你变了太多，有了新的朋友，新的圈子，你会谈一段恋爱，我或许已经不再爱你，可这个猜想总是在见到你以后不攻自破。
到那时候，你谈恋爱了，或许我有可能会遇见你，遇见你们，我会沉默着走开，还是会忍着撕心裂肺，还对着你微笑呢？
我不知道，真的，我真的不知道。
黑夜里，手机微弱的灯光打在我脸上，我又一次落泪。
那天晚上，我做了个梦。
我梦到我和你在一片花海，在一片原野的尽头，四面八方吹来了温和的风，卷起地上的残花。
我用一片破碎的花朵，在石板上反复刻着你的名字，或深或浅。
我爱你，林小林，我也很难再爱上别人，我回忆着，痛苦着，一次次流泪以后，我麻木的接受了，我慢慢地失去了爱上别人的能力。
缘分捉弄了我太多次，我和你在这两天遇见了四次，可这脆弱的缘分甚至没能让我当面送给你哪怕一句祝福。
我痛苦着，我在痛苦里，等那属于我自己的初雪飘落。
漫天的雪花落在我肩头，眼中，落在我跳动的脉搏处，雪里朦胧着有你的影子。
你穿着白衬衫，笑着看着我。
“丘山，这道题答案是这个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