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昔琂两耳往后撇，脑袋压低，很是心虚。
被、被发现了？
可她本来就是狐狸，不过没现在这么奇怪。
她只是想活命罢了，还能有什么目的？
见她没说话，屠弥压低音量，“嗯？”
“不说？还想装？”
梦昔琂急忙回答：“我……我就是一只普通的狐狸……”
她原本只是趴在老街的长椅上，就着初醒的朝阳，聆听人类朋友哼唱的歌声。
哪知道下一刻突然有修炼者引发暴乱，正好打中了她和朋友。
她多么想继续做一只普通的狐狸，享受宁静又快乐的生活。
而不是像现在，刚破壳就被一群大黑鼻涕追杀，好不容易活命还要面对一群可怕的鬼族，结果没安全多久又开始流鼻血。
在这里她就是个极易被拿捏的异类。
想到这里，梦昔琂委屈地嘤嘤呜呜两声，眼角泛出泪花。
“我……我死掉了，醒来就成这样了。”
“是猫妈妈……猫妈妈让我来这里，我才来的。”
她说的都是事实，只是省去了详细的过程。
听了她的解释，屠弥紧皱眉头。
“装得还挺像。”
手上动作加快，系好了珠子，再次戴在了梦昔琂的脖子上。
一只神兽出现在贫瘠的下阶层，千万年来也有几例。
但一只能承受死亡气息的神兽，和一具能扛住她力量的人偶一起出现在万鬼茔，怎么想都像是曾经挑战过她，却失败而归的鬼族做出来的把戏。
“不管你是谁，伪装有多好，在这月牙凝珠跟前马上就会现出原形。”
月牙凝珠是灵族至宝，有蕴养灵魂、驱散邪魂的功效。
滴血认主的瞬间会显现持有者的灵魂真形，如若是夺舍身躯的邪魂，会立刻被驱逐出去。
屠弥伸出食指快速掠过梦昔琂染了血的脸颊，随后将血抹在了月牙凝珠上。
鲜血迅速渗了进去，“嗡——”的一声，珠子表面的弯月印闪烁弄朦胧的光芒，照亮梦昔琂的全身。
梦昔琂只觉一瞬间恍惚，急忙闭上眼。
一会儿后，在光芒的照耀下，她身上冒出点点星光，凝聚成她灵魂的模样。
屠弥凝神，仔细看着梦昔琂灵魂的变化。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家伙有本事寄宿在神兽的身躯里。
嗡——嗡——
梦昔琂的灵魂从拳头大的光团逐渐变大成三个巴掌大小，也凝出了脑袋、四肢。
再具体些，狐耳和狐尾也跟着凝了出来。
屠弥一愣。
白狐？
还真是狐狸？
这还没完，梦昔琂的灵魂昂首，脑袋和背上长出了翅膀。
翅膀一振，迅速变为青绿色。
尾巴甩动，尾巴尖上也染上了同样的色彩。
和她当下的身躯一模一样。
屠弥捻了捻指腹残留的血迹，上下扫过梦昔琂的身躯与灵魂，对比区别。
除了灵魂的形体大了一圈，没有任何区别。
硬要说，那就是灵魂上有几条裂痕。
裂痕中的隐隐流动的黑线所散发出来的气息让她觉得很熟悉。
有些像……
万鬼茔封印的那股恐怖的力量。
看着瑟缩在羽毛里的梦昔琂，屠弥心中有了一个猜测。
嗡嗡——
月牙凝珠认主仪式就要结束，散发的光芒变得暗淡。
梦昔琂的灵魂真行也变得透明，却在消散之前睁开了眼睛。
一金一赤。
依旧和梦昔琂的躯体一模一样。
啪——
灵魂消散，化作光点涌回梦昔琂体内。
至此，结合她刚才说的话，屠弥心中的猜测八九不离十，对她的怀疑烟消云散。
也是，好歹也是神兽的躯体，若是被夺舍，躯体会有强烈的排斥现象。
“嗯……”梦昔琂缓缓睁开眼，不敢抬头看屠弥。
她不属于这具身体、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实被鬼王发现了？
被发现了，会怎样？
会被当成异类处死吗？
她越想越害怕，身子止不住打哆嗦。
屠弥凑近了些，甚至能听到她牙齿打颤的声音。
一想到刚才自己的怀疑，屠弥忍不住嘴角上扬自嘲一番。
“想的还真是多啊。”
突然出现一只能在万鬼茔存活的生命，莫不是，上天对她们的怜悯与赏赐？
她收了眸中凶煞的情绪，两指搭在系着月牙凝珠的绳子上，以调整位置。
见梦昔琂还在哆嗦，开口：“算你经受住了我的考验。”
“这月牙凝珠，送你了。”
梦昔琂缓缓抬头，对上了她的目光。
紧张地舔了两下嘴角，试探性问：“意思是……不杀我了吗？”
屠弥发笑，“我怎么舍得杀你呢？我的梦昔琂骑士，我还要留着你为我赴汤蹈火呢。”
梦昔琂尴尬地用耳后的两对小翅膀遮住脸。
她都快忘记这段要命的角色扮演了，没想到鬼王还记得。
屠弥再次用食指划过她脸颊上的鲜血。
这次，动作要慢上许多，眼里多了份平日里不曾有过的温柔与落寞。
“原来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被【渊】伤害的可怜虫。也难怪，你会来到万鬼茔。”
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梦昔琂不再害怕。
鼓起勇气展开翅膀，询问新名词：“【渊】是什么？”
屠弥解释：“是世界的怨气，世人也称它为渊气。它是超越一切的阴暗，拥有毁灭一切的可怕力量。”
万鬼茔下方封印的，正是足以毁灭整个下阶层的渊气。
而她屠弥以及整个万鬼茔的鬼族，都是用来压住渊气的棋子。
她们不知自己的灵魂为何被封印在此，又是被何人封印。
一晃千万年，她们渐渐接受了这样的生活。
直到今日，一只同样被渊气伤害的生命闯进她们灰暗的生活。
就是不知，这抹鲜嫩的青绿色是否也能将她们的灵魂染上鲜活的色彩呢？
至少她现在已经开始期待了。
心里一番感慨，屠弥继续说道：“你身躯与灵魂所受的伤，正是渊气造成的。”
“遭受渊气都没死，看来你的血脉还真不一般。”
到这里，梦昔琂已经听不懂了。
好复杂，她的小脑袋都快嗡嗡转冒烟了。
屠弥以为她发愣的模样是怕死，酝酿片刻安慰：“放心吧，吃了神兽血脉精华，身体得到一定强化，你暂时还死不了。”
“至于灵魂，有月牙凝珠的蕴养，迟早能完全修补。”
梦昔琂低头，看着戴在脖子上的月牙凝珠。
“我要一直戴着？”
屠弥点头，“当然。如果你想不来要取下来的话，我也拦不住你。月牙凝珠已认你为主，你想怎么做是你的事。”
梦昔琂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问：“认我为主……归我了？真的归我了？”
她还以为屠弥刚才是说说而已。
“嗯，送你了。”一句同样的话说了两次，屠弥又有些不耐烦，随意地摆摆手。
正要转身，梦昔琂忽然喊住她。
“这算是送我的礼物吗？谢谢，嗯……谢谢屠弥女王！”
“我也有礼物送给屠弥女王！”
屠弥饶有兴趣看着她，环抱双臂。
“哦？你一只刚破壳的幼崽，能有什么可送我的？”
“让我想想……”梦昔琂低头看着自身。
刚刚说得太快了，她还没想好呢。
看来看去，注意力落在背上鲜艳的羽翅上。
有了！
她见过人类养的宠物鸟会叼羽毛送给主人，表达喜爱。
现在她也有羽翅，此法可行！
她张开嘴，朝翅膀狠狠咬去。
但身体害怕疼痛，快要到嘴时翅膀下意识躲开了。
不疼不疼，不就是拔几根羽毛么，肯定不疼。
不然为什么那只暖乎乎的大鸟一来二去被薅了那么多羽毛，愣是没吭过声。
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换了一边，再次咬去，依旧控制不住躲开了。
一连空了两次，她有些生气。
已经说好了要送礼物，不能拿不出手给鬼看笑话。
于是接下来，她开始了长达一盏茶时间的驯服翅膀大作战。
大张嘴巴都不知道咬死了多少空气，愣是羽毛尖都没碰到。
一旁屠弥看得有些无聊，抬手打了个哈欠。
“这就是骑士送我的礼物？稀奇倒是稀奇，但有些许无聊。”
“正事要紧，礼物就到此为止吧。”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