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方才刚走到书房门口，就看见阿巴斯一动不动地横躺在地。
他不敢迟疑，快步走到阿巴斯身旁。
只见这位贵族口鼻溢出鲜血，双眼紧闭，气若游丝，显然情况不怎么乐观。
但毕竟还活着。
周方朝阿巴斯身旁洞开的地板看了一眼，然后伸手在他脸上轻轻拍了几下。
“爵士，爵士，你听的见我说话吗？”
阿巴斯的眼珠在眼皮下转动几下，但却没有要睁开眼睛的样子。
周方想了想，掏出手机拨打急救热线，确认对方记下地址后才挂了电话。
这时，阿巴斯的口中开始发出模糊的呢喃。
周方凑近去听，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应该是在说些自己未曾听过的某种语言。
这多半就是阿巴斯家乡的语言。
周方再次轻拍阿巴斯的脸颊，口中不停叫唤他的名字。
一会儿过去，阿巴斯终于缓缓睁开双眼，涣散的目光在半空中漫无目的地转了转，最后才终于在周方脸上聚焦。
周方松了口气，轻声道：
“爵士，你再坚持一下，我已经打了急救热线，他们很快就到了。”
阿巴斯爵士眼底涌起悲愤，喘着粗气道：
“他——他把石板抢走了。石板——石板没了。”
周方皱了皱眉，转头朝洞开的地板看去，保险箱的绿色面板已经被打开，里头的确没了那块石板的踪影。
他收回视线，对阿巴斯安慰道：
“石板丢了就丢了，起码你的命还在。”
阿巴斯看向周方，眼神中各种情绪来回交替，但最明显的无疑是心如死灰的哀伤。
仿佛那块石板丢失，那么留下的生命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周方本就不愿跟阿巴斯这种偏执狂争论，更何况他还命在旦夕。
他轻叹一声，将阿巴斯手掌握在双手中：
“先别多想，也许警备队能帮你把东西给找回来。”
阿巴斯眨了眨眼，正想说些什么，却又被一阵咳嗽给打断。
这几下咳得着实不轻，喷出的唾沫都最后变成了点点猩红，大半都溅在周方的脸上。
时间似乎变得无比漫长，也不知过了多久，阿巴斯才好不容易恢复些许平静。
但他的气息已经变得更加虚弱，也没多余的力气说话，眼睛半睁半闭，似乎转眼就要失去意识。
周方心中叫糟，估计这贵族撑不到急救人员抵达了。
阿巴斯朝周方看了一眼，缓缓闭上眼睛。
就在阿巴斯眼睛完全闭上的那瞬间，奇怪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
周方突然感到掌心一阵刺痛。
仿佛握在手中的并非阿巴斯的手，而是某种布满尖刺的仙人掌。
他下意识地想松开双手，却发现手心被牢牢粘在住，怎么也挣脱不开。
这是怎么回事？
周方朝自己的双手仔细打量，却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不知为何，双手就是没办法松开。
这是阿巴斯的临死前的某种恶作剧吗？
躺在地上的阿巴斯突然发出一阵呻吟，那声音里混杂着深深的痛苦与恐惧。
周方吓了一跳，赶紧朝阿巴斯望去。
只见这贵族不知何时已将双眼睁的老大，突出的眼球正直勾勾地盯着周方。
眼神惊恐无比，微张的嘴巴不停呻吟。
周方被阿巴斯的举动吓得说不出话，下意识地往后一坐。阿巴斯的身体也被他重重地扯动了一下，但两人三手却依旧紧紧相连。
这也太诡异了……
但事情并未到此为止，甚至变得更加匪夷所思。
忽然之间，阿巴斯口中的呻吟消失无踪，与此同时，老迈的身体却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毛骨悚然的是，此时他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只见他歪着脑袋，惊恐的眼神如同实质，挣扎想着找寻周方。
周方的声音颤抖起来：
“爵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巴斯的喉头上下滚动，不停发出呃呃的声音。
周方顾不得害怕，双手在他胸前不停推搡，急切地大声道：
“阿巴斯，快点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巴斯浑身剧震，连周方也感到脑中一阵嗡鸣，但那声音却仿佛来自阿巴斯体内的某处，然后逐渐蔓延开来。
两人的身体产生了怪异的共振。
嗡鸣声越来越大，震颤越来越强，很快的，周方再也无法感知到外界的一切声音。
刺眼的金光在周方眼前绽放，来源竟是阿巴斯的眼耳口鼻。
仿佛他的躯壳被塞入一颗燃烧的恒星，他的身体变为人形灯具，亮度足以照亮整片星空。
耀眼的光芒瞬间就将四周完全笼罩，一切都变得无比明亮。
周方的脑中终于只剩一片空白，失去了一切感知。
时间，空间，所有感知都消失了。
耀眼的光芒铺满视野，或许只是刹那，也可能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就在某个时刻，光明乍然湮灭，周方眼前陷入了无尽的漆黑。
过了一会儿，周方的视觉重新适应了眼前的亮度，他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已经不再和阿巴斯粘在一起。
他看向阿巴斯，对方眼中的恐惧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疑惑，胆怯，遗憾，甚至还隐隐包含了某种期盼。
阿巴斯突然咳了几声，带血的唾沫再次飞溅，不过这次只飞溅在自己的衣服与脸庞。
他抬起颤巍巍的右手，伸进衣领之内，好不容易才掏出了一只串了细链的金属戒指。
周方不解地看着阿巴斯：“爵士，你这是……？”
阿巴斯爵士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能虚弱地摇了摇头，将戒指朝着周方的方向抬了抬。
周方迟疑了片刻，但还是将戒指接在手中。
阿巴斯又扯了扯脖子上的细链，周方便动手将项链从爵士身上取下。
阿巴斯看着周方，用尽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终于吐出了几个字来：
“芥……芥子……同……同好……社。”
“芥子……同好社？”
阿巴斯的嘴角无力地抬了一下，终于闭上眼睛，胸口的微弱起伏就此停下。
周方知道，这贵族已经死去。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金属戒指，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就在此时，警备车的鸣笛开始自远处传来。
警备员很快就要到了。
周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血迹，事实上，不只是双手，他全身都布满了点点猩红。
他收拾心神，将项链戴上，然后将戒指收进衣服之内。
冰凉的棱角在皮肤上有些刺激。
周方起身环顾四周，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按下通讯录上的名字。
铃声响了几声，带有磁性的女声从电话那头悠悠传来：
“周方，找到海棠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