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我来吧，露西亚要见你。”
满脸不情愿的卢比奥站在门口，他这次不仅穿着始终如一的工装裤，身上还带着不少灰尘和木屑。
“你这是去工地了吗？”安德鲁退后半步，这家伙浑身都是汗臭味。
“废话。”卢比奥的语气很冲，“我就是工人，不在工地干活难道像你们一样剥削我们的人民吗？”
安德鲁有些无语，这货未免也有点太左倾了，他一个好端端的游客，被人打成资本家了？
“你说露西亚要见我？什么时间？”他也算掌握了和卢比奥聊天的窍门，不谈闲事，只聊正题。
“现在。”卢比奥干脆的答道，“难道你还想让露西亚同志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吗？”
在他的语气中，安德鲁就好像比露西亚低级很多一样。
“那就走吧，正好我也很好奇露西亚同志，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你这样尊敬。”安德鲁真的很感兴趣。
一个被一群工人奉为珍宝、愿意大打出手的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卢比奥张了张嘴，想针对安德鲁口中‘露西亚同志’的说法讽刺几句，想了想又没有说出来，而是道：“你不会就想穿成这个样子就去见露西亚同志吧？”
安德鲁低头看了一眼，拖鞋、短裤、衬衫，就是平时穿的啊，在哈瓦那这种炎热的地方，穿厚实的衣服、鞋子, 怕不是自讨苦吃。
“算了。”卢比奥似乎是想起来什么, 摇摇头道：“跟我来吧。”
俩人一前一后，到一楼的时候, 电梯间中，卢比奥拉开木门，门外正巧站着一个女人。
‘是她？’安德鲁认出这个女人是在酒店泳池见过几次的那个。
说来有趣，这个酒店装修好、服务好, 还有一些特殊的项目, 本地人从来不会到这里住，来的基本都是美国人，而来古巴的美国人呢，目标都是奔着泡妞和享受来的。
住在这种酒店的美国人就更是如此, 一个个都是那种油腻的中年白人, 人家才不会只想花钱夜夜笙歌，光是靠着美国白人的身份和来自于发达地区的见识，就能轻松骗到那些对美国充满憧憬的古巴小妹。
冷知识, 美国距离古巴的直线距离只有一百多公里，美国人来古巴比到东南亚还爽，他们到东南亚祸害之前，就已经在古巴祸害了很久。
所以酒店里的泳池啊、餐厅啊，反而很少有人光顾，大多都是只花钱、不享受，人家可以去沙滩、图书馆、酒吧、餐厅泡良家妇女、邻家小妹，何必在有这种服务的酒店里浪费时间。
因此这段日子里, 安德鲁在游泳池见到的人除了工作人员, 就只有眼前的这个女人和几个来过一次就再没见过的住客。
“伊琳娜。”安德鲁在后面思考，卢比奥却愣在原地, 旋即皱眉上前抓住女人的胳膊, “你怎么会在这里？”
“放开我。”名为伊琳娜的少女面无表情的挣脱卢比奥的手，“卢比奥‘叔叔’, 请你不要多管闲事。”
“伊琳娜, 你知道你父亲多担心你吗？我”卢比奥勃然大怒。
伊琳娜嗤笑一声, “你的意思是, 让我跟你回去，回家去过没钱的苦日子？还是说你要养我？”
“看在你是我‘叔叔’的份上, 我可以少要一点。”她的语气很是冷漠。
卢比奥的手在空中无力的伸张，他作为一个淳朴（？）的工人, 被同志家女儿这两句话给整懵了。
伊琳娜却没有在意卢比奥的表情，径直从他身边走过，进了电梯。
“走吧。”好一会，卢比奥这才用干干巴巴的声音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向前走。
安德鲁默默跟在身后，倒是觉得卢比奥挺有趣的，明明看外貌怎么也有三四十岁了，想法却那么的天真。
出了酒店，卢比奥正要继续往巴士站走, 安德鲁喊住他，然后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上车后，卢比奥倒也没什么别的表情，甚至还透着几分轻松的意味。
花资本家的钱, 他可不心疼。
司机按照卢比奥报出的地址，大约四十分钟便穿过一条条窄巷，来到一处二层的老旧楼房前。
通体暗红色的建筑完全是欧洲古典派的风格, 椭圆形的门洞里面，正坐在一个汉子纳凉。
安德鲁下车后，环视一圈，这不就是上次他过来时后面错位出来的巷子里面吗？和阿尔德里奇给的地址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
卢比奥上前敲敲门，不多时，红漆脱落的双扇木门便被一个短发的中年女人打开。
“你是阿尔德里奇找来的人？”那中年女人一眼看过来，眼中带着几分锐意的审视。
“他是我的朋友，正好我来哈瓦那旅游，他就让我过来探望你一下。”安德鲁平静的迎上对方的目光，“安德鲁·桑切斯，我的名字。”
这是一个相当英气的古巴女人，如果说薇尔玛是波斯菊, 能够在任何艰苦的环境绽放, 她的女儿艾莉莎就是玫瑰, 带刺又绚烂, 刚刚见过面的伊琳娜是菟丝子，那么眼前的这位露西亚……
就是仙人掌。
“嗯。”女人点点头，似乎看出眼前的安德鲁并非黑手党，于是道：“我是露西亚，进来聊吧。”
安德鲁走上前，随着露西亚进门，卢比奥和旁边那位守门的汉子并没有进来的意思。
“咔”
门关上后，卢比奥有些疲惫的靠着墙坐在那汉子的身边，眯眼看着天空，好一会道：“我看见了伊琳娜。”
“嗯”汉子低声应了一句，却并没有什么激动的表情，反而很是平静。
“在酒店，美国人开的那家，伊琳娜她……”卢比奥顿了顿，“你知不知道，伊琳娜对我说了什么？”
“听着，卢比奥。”汉子转过头，用近乎哀求的延伸看着卢比奥，“我不想再听你说半个字关于伊琳娜的事情，我也不想知道她在哪里，做什么，说过什么……”
“我们，我们就当没有这个女儿。”他的声音变得很低，“她做不了露西亚，那就让她去做自己吧，去做伊琳娜。”
卢比奥看着老友好似泄了精气神般，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几岁，看起来无比沧桑，酸甜苦辣的情绪在心头炸开。
老友……真的不知道女儿在做什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