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纳林跪在地上,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份足以颠覆整个皇室的调查结果,说了出来。
“启禀陛下,据微臣查证,除九皇子外,其余所有皇子……皆与死神殿有过来往。”
话音落下的瞬间,御书房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
陈纳林不敢抬头,但他能感觉到,御案后那道如山般的身影僵住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是一种比雷霆震怒更可怕的、暴风雨前的死寂。
终于,一个声音响起,低沉得仿佛来自九幽地狱:
“所有?”
“是。”
“……包括太子?”
“是。”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
陈纳林甚至能听到,自己额角的汗珠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这样吧。”
李景庭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平静得让人毛骨悚然。
他似乎已经从那骇人的消息中恢复了过来,但陈纳林知道,这平静之下,是即将喷发的火山。
“你,去办一件事。”
李景庭面色阴沉地说道,
“挑选几个胆大心细之人,潜入死神殿。”
他略微停顿,语气中透着一丝戏谑的残忍:
“让他们仔细观察,瞧瞧朕的那些儿子们,究竟能耍出什么花招。”
“此外,必须查清,死神殿……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死神殿能与所有皇子有所关联,想必也不简单。”
“恐怕,有人在利用朕的这些蠢货儿子,为自己谋路。”
陈纳林不禁浑身一颤,叩头道:
“微臣,领旨。”
在他告退时,斗胆用余光偷瞄了一眼,只见李景庭缓缓抬起手,凝视着自己颤抖的指尖,脸上浮现出一个令人费解的、冰冷而残酷的笑容。
晨王府正殿,檀香袅袅。
一席围坐,皆是当世顶尖人物,殿内却无半分朝堂的肃杀,只有闲适与安然。
李承越手握青玉酒坛,仰头饮下一口烈酒,眉头却依旧紧锁。
他放下酒坛,发出“咚”的一声闷响,目光扫过众人,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困惑:
“死神殿……究竟是何方神圣?”
“为何我那些皇兄,竟会无一例外,都与之扯上关系?”
座中,夜阡绝正轻摇着那柄绘着幽魂的骨扇,闻言,他连眼皮都未抬一下,声音如清风拂过琴弦,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这有何难解?”
他终于抬眸,那双仿佛能看透生死的眼睛里,映着李承越的焦躁:
“因为他们自己寻死,死神自然就闻着味儿找上门了。”
他扇子一合,轻轻敲了敲桌面,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王爷您只需守着这一方清净,心如明镜,不沾那夺嫡的浑水,‘死气’便近不了您的身。”
“什么都不做?”
李承越的眼神里,充满了不解与挣扎。
“对,什么都不做。”
夜阡绝轻笑出声,笑声清越,
“就在这儿,与我们对弈,品酒,看云卷云舒。”
他环视一周,语气陡然变得骄傲,
“这晨王府,我已布下‘九转归元阵’,任他什么死神殿,不过是些游魂野鬼,休想踏入半步。”
他话锋一转,看向一直沉默如山的凌博渊:
“不过,若王爷非要出门,身边须得有凌哥哥护着。”
“切记,万万不可独行。”
凌博渊闻言,只是微微颔首,那沉稳的目光,便是最有力的承诺。
李承越看着眼前这几位神人,心中的迷雾虽未完全散去,却莫名地安定下来。
他长舒一口气,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举起酒坛,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好!我虽不懂你们那些玄之又玄的道理,但我信你们。”
他将酒坛高高扬起,朗声道:
“来!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是与非!喝!”
御书房内,檀香的气味都压不住那股令人窒息的紧张。
李景庭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如冰冷的刀锋,缓缓刮过下方垂手站立的六个儿子。
他们曾是他最骄傲的皇子,此刻却像等待审判的囚徒。
“昨日,陈纳林给朕呈上了一份有趣的名单。”
李景庭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金属般的质感。
他停顿了一下,享受着这片刻的死寂,然后一字一句地砸了下来:
“名单上,除了越儿,你们五个包括仙逝的老二、老三、老五,都与‘死神殿’有过来往。”
“轰”的一声,仿佛一道惊雷在皇子们心中炸开。
他们脸上的震惊不似作伪。
李承穆的瞳孔骤然收缩,李承明的嘴唇微微发白,李承珩那惯有的散漫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但震惊之下,是更深的惊涛骇浪。
他们每个人的脑海里,都翻腾着同一个念头:
好一个死神殿!
收了我的钱,许了我的诺,转头竟也成了我兄弟的座上宾?
这是在把我们都当猴耍,还是在……养蛊?
李景庭将他们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尽收眼底,心中冷笑,脸上却浮现出无尽的疲惫与失望。
他长叹一声,那叹息声沉重得像一块巨石,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你们兄弟阋墙,便给了外人可乘之机。”
“人家坐山观虎斗,只等着你们兄弟相残,好一网打尽!”
他站起身,踱步走下御案,目光变得锐利如鹰:
“幕后之人,朕会查。”
“但你们,也要给朕想清楚!”
“这江山是李家的江山!”
“你们是兄弟,不是仇敌!”
“只有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若只顾着内斗,最终伤的是你们自己,流的李家的血,得利的却是那些觊觎江山的旁人!”
“都给朕,想明白了!”
最后一声怒喝,如平地惊雷,震得整个御书房嗡嗡作响。
皇子们齐齐一颤,纷纷跪下,噤若寒蝉。
夕阳将宫墙染成一片金红,李承越与凌博渊,并肩走在长长的宫道上,影子被拉得很长。
周遭静得只剩下两人的脚步声。
突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在百步之外的回廊下闪现,一闪即逝。
几乎在同一瞬间,凌博渊停住了脚步。
他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黑影消失的方向。
李承越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凌博渊空空如也的右手五指微张,掌心寒气迸发,一柄通体剔透的冰晶长剑凭空凝聚,剑身嗡鸣,寒气逼人!
“王爷,站在此地,勿动!”
话音未落,他的人已如一道离弦之箭,化作一道青色流光,追着那道黑影瞬息而去!
李承越呆立在原地,只觉一阵寒风吹过,凌博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心中一紧,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他下意识地转身,想回到光亮处。
然而,他刚一回头,便撞入了一片深沉的黑暗。
一只手,不知从何而来,精准地捂住了他的口鼻,一股清甜而诡异的香气侵入呼吸。
他连挣扎的念头都未升起,意识便如断线的风筝,迅速坠入无底深渊。
眼前一黑,世界归于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