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陛下？！”
“陛下？！”
侍女朝着门内一连唤了好几声都没有丝毫回应，不由有些急了，可是陛下下了令，今日想要一个人待着，谁也不能进去。
没有人敢抗旨贸然走进去。
侍女有些为难的看向站在一旁提着一壶酒的楚钰：“楚大人，陛下可能已经休息了，要不您改日再来？”
楚钰笑了笑：“无妨，我今日也没有什么事情，在一旁等她醒吧。”
话音刚落，便听到里头传来了一声：“进来吧。”
楚钰听出了一丝不对劲，这声音听着带着浓重的鼻音，跟以往李昭的声音不太相像。
但也没有多说什么，推开了门走了进去后，又顺手把门给合上了。
一路走进去，直到里间才见到了李昭靠坐在床沿，穿着一身她熟悉又陌生的衣服，手上握着半截断发。
从她散落下来的头发那情况来看，应该就是刚剪下来的。
脸上还有刚刚哭过的痕迹。
楚钰压下震惊，快步走到了她的身边，也与她一样坐在了地上。
“怎么不说话？”李昭的情绪已经稍微平复一些了，这会儿也能心平气和的与她说话。
“你愿意说便说，不愿意说便不说吧。”楚钰笑着说道。
她晃了一下自己手上提着的酒：“新研发出来的酒，一直没有时间过来与你一起喝，前几日你不是说今日会给自己放个假嘛，我就想着来与你一起喝酒放松一下。”
“所以今日我只是与你来喝酒的。”
“好，那就喝。”李昭也笑了起来，她把手上的那一把断发放到了一旁的脚榻上。
楚钰闻言去找了两个杯子过来，给两人一人倒了一杯。
李昭一连给自己灌了三杯，才轻声问道：“你这些年有好好照过镜子吗？”
这问题问得楚钰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便说道：“什么样算好好照过？”
“好好的，仔细的，能一清二楚的，看清楚镜子中的自己是个什么样子的那种。”
“那应该没有。”楚钰摇了摇头。
“以前都是铜镜，就是磨得再如何光滑，映照出来的人也带着一种朦胧感，不是很真实，我不喜欢照。”
“后来你让人弄出来了玻璃，又弄出来了镜子后倒是有看过，但也就是匆匆的照两下，整理一下仪容仪表而已。”
“嗯，看着老了许多，是我以前怎么也没有想过的，自己中年时期的模样，但感觉也还不错。”
“那你比我要豁达得多。”李昭又喝下了一杯酒。
“镜子研究出来的时候我匆匆扫过一眼，便让人拿下去了，后来也从未让人给我这宫殿之中放过镜子。”
“因为只看了那一眼，便让我有了无尽的恐慌。”
“楚钰，我好像快变得不是我自己了。”李昭转头看向她，声音莫名的带着一丝脆弱。
“我懂这种感觉。”楚钰点了点头，认真的回望向她。
“曾经无数次我都害怕自己被这个时代同化，变成完全不认识的模样，变得完全不像我了。”
“可现在你看不是还好吗？”
她摊了摊手：“只要咱们自己时刻记得自己是什么样的人，记得咱们的来时路，永远都不要忘记初心，那便是有变化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这是她自己默默调整了无数次后，得出的结论。
外人都说楚大人，楚大夫这个人极好相处，对谁都是一副好脾气，又仁义又有善心。
可是只有她自己清楚，那是因为她对所有人都有一种剥离感，她感觉自己就像在玩一场真人的，沉浸似游戏。
除了李昭这个跟她一样是来自现代的灵慧外，看谁都是npc。
对npc置什么气呢？完全没必要。
这也是这么多年了，为什么她一直都是独身一人的原因。
因为过去了那么久，她依旧对这里没有产生太大的认同感。
“一开始我以为自己能做到，不会有什么改变的。”
“可是当发现自己有所改变了后，我却开始了逃避，好像只要不正面面对，就不会有什么不同一样。”
李昭自嘲一笑：“现在想来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你为什么今天会突然又想直面面对了呢？”楚钰问道。
“马上要迁都了，从罗崖县开始的，如今要换到另外一个地方去，可能是因为要面对新环境了吧。”
“所以我便也突然有了面对的勇气了，想要面对自己的真实状况。”李昭说道。
“其实我也想过，彻底的融入了这里也并不是什么坏事。”
“那样或许还会更快乐一些。”
楚钰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免得像我这样，活成了一个异类，明知道只能这样了，却只能清醒的痛苦。”
“我没有痛苦了。”
李昭笑了起来：“于我而言，我只是想要更为清晰的认识到自己的变化，从而也能继续保持住自己的内心，好好的走下去。”
坐上了这个世界至高位，要面对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一寸寸温水煮青蛙一般腐蚀着她的心与意志。
所以她需要给自己清醒一下。
以这样挖肉般的痛苦，去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自己的来时路。
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不要迷失了自我。
不要被这封建社会的权势与富贵迷了眼后，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
“楚钰，我们回不去了。”
她轻声说道。
这句话她以前好像也说过，但却从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清醒的认识到确实是回不去了。
“但是我可以努力把这个世界，去打造成与咱们之前的世界差不多的世界，或者更好的世界。”
“我一定能做到的。”
她站起身来，转头看着那截自己的断发，坚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