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妩再一次见到了谢闻舟。
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无知无觉，身上连接的仪器，数值曲线平稳，却也微弱。
“谢闻舟，好久不见。”
少女声音微哑，怅惘又恍惚。
在虚幻的世界里，她流浪了许久，与谢闻舟也相识了许久，但梦醒之后，此时此刻再见到病床上昏迷着的男人，姜妩才骤然惊觉，她于谢闻舟而言，不过是他从卡车前救下的陌生少女。
他这一救，甚至搭上了自己的人生，这场意外让谢闻舟成了植物人。
病床上，紧闭双眼的谢闻舟，苍白消瘦，姜妩看着他片刻，不由心头酸涩。
她俯身，在他耳畔轻唤：“闻舟，我来见你啦！”
无人回应。
男人的眉眼冷峻，棱角分明，比梦中还要消瘦，也不会冲着她露出羞涩，或是心疼的神情。
姜妩趴在床边，伸手，紧紧握着谢闻舟的手，此情此景，竟让她有些后悔从那个虚幻的梦里醒来。
至少在梦里，谢闻舟还活生生的，会拥抱她，亲吻她，会因为她笑，也会为她流泪。
咔——
病房门开了。
“阿无，你醒了！”
身后传来女人的声音，姜妩回头，便看到林奚冲了过来，看着姜妩，露出惊喜的神色。
“林奚？”
姜妩抿嘴，混乱的记忆，终于有了一丝头绪。
对，在现实里，她是在林奚的私人医院里，植入了模块，然后进入了那个世界。
林奚打量着姜妩，确认她状态健康后，才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男人，问道：“又失败了？还是不能唤醒他？”
姜妩垂眸，声音苦涩：“是啊，进去之后就会失去大部分记忆，我花了很多时间才找到他。”
她顿了顿，声音不由沉重起来。
“可惜我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导致不得已提前退了出来，留下他在里面面对我的死亡......”
姜妩说着，看向林奚，皱眉问道：“谢闻祈是怎么回事？他好像知道模块的事情，我在那里杀了他，现实中他会怎么样.......”
林奚愣了一瞬，有些错愕地反问：“你在那里面，碰到了谢闻祈？”
姜妩点头：“我和他同归于尽了，之后我苏醒了过来。”
林奚倒吸了一口凉气。
见她这个反应，姜妩挑眉：“怎么？”
“谢闻祈在谢闻舟出事后没多久，他就失踪了，半年前他被人发现在城北仓库，上吊自杀了。”
“警方调查，当时卡车失控，奔着你的车祸并不是意外，幕后主使就是他，他这算是畏罪自杀，已经结案了。”
林奚说完，眸光里依然有些惊魂未定。
“他竟然会出现在那里，还知道模块的事情.....那他在现实中的死亡，很可能是他为了去往那个世界，故意自杀。”
“刺激模块，意识上载，本就是要在死亡的临界点，才能成功激活.....”
姜妩听完，眉头紧蹙。
“他还真是果决，不留后路.....那这么说我在那里杀了他，他也无法醒过来，彻底死亡了？“
林奚点头，抬手摸了摸胳膊，小声嘀咕：“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姜妩轻笑了一声。
“他死得彻底，那就好。”
平静的声音，让林奚心头一惊。
“我爸妈他们.....”
姜妩想起自己意识混沌时，听到的声音，不由问了出来。
林奚面色一变，神色竟有些悲色。
姜妩预料到了什么，抿了抿嘴，听到女人哽咽的声音：“姜教授和苏伯伯为了完善模块，拿自己的意识做实验，也去了那个世界。”
姜妩眼睫一颤，竟不敢再听下去。
那个梦里，两个人惨死的情形，再一次浮现在脑海。
“他们没能再醒过来，当时你还在意识深潜状态，无法唤醒.....我只能替你料理了他们的后事。”
现实里的消息，接二连三，都透着与梦中一样的噩耗与悲伤。
姜妩身形微微踉跄，伸手按住了床沿，呼吸急促。
她努力憋着，没有哭。
“谢闻舟的意识，你还要将他带回来吗？”
林奚神情不忍：“你现在的状态已经很疲惫了，他的意识.....其实就算你回去，也不一定能找回来了。”
姜妩眸光顿住，看了病床上昏迷的男人一眼，轻声问：“为什么？”
林奚指了指仪器上的数据，叹了口气：“意识已经很微弱了，他本人的求生意志这两天好像突然就没了，意识也不再活跃，越来越微弱。”
她顿了顿，有些痛心地下了结论：“可能就这两天，他.....就坚持不下去了，谢家那边已经在给他安排后事了。”
姜妩抬手捂住脸，心里酸涩至极。
“失去了求生意志......”
是因为她从那个世界消失了，他的意识才会突然......变得这么虚弱吗？
姜妩放下手，抬眼：“不行，我得再进去，把他带回来！我答应了他，会跟他一起离开！”
一起离开那场噩梦，一起回归于现实。
她确定了那个世界是虚幻的，怎么还能丢下他一个人，在那里孤独地活着。
“现在？你才刚苏醒......”
“对，现在，你不是说他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吗？”
病床前，姜妩看着林奚，神色笃定。
林奚唉了一声，终于妥协：“好，我现在立刻让团队去准备深潜的设备。”
“真不知道你们俩之间怎么回事，他当初进医院抢救时，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还揪着我问你有没有事......明明之前都不认识，怎么都对彼此这么上心？”
林奚絮絮叨叨地走出病房。
姜妩却因为她的话，微微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