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世俊喉结滚动了几下：\"挺好的...就是...\"。
他突然压低声音：\"有些事想单独向您汇报。\"
李达康会意地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吃完饭说。\"
随后农庄伙计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
硕大的土陶碗里盛着红彤彤的红烧肉，青花瓷盘中码着油亮亮的红烧鱼，竹编蒸笼揭开时，腊肉的香气顿时溢满整个院子…
都是非常地道的农家。
\"来来来，都动筷子！\"，李达康拿起筷子招呼道。
\"今天咱们不讲究那些虚礼，就跟当初在乡里食堂吃饭一样！\"。
财政所长老王迫不及待地拍开酒坛泥封，琥珀色的酒液倾入粗瓷碗中：\"县长，尝尝这个！您当初最爱喝的杨梅酒\"。
李达康接过老王递来的酒碗，琥珀色的酒液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他仰头一饮而尽，酸甜中带着微微的涩意，正是记忆中官田杨梅特有的味道。
\"好酒！\"。
李达康咂摸着嘴，\"还是当年那个味！\"。
老王黝黑的脸上笑开了花：\"县长喜欢就好！我特意带了两坛来。\"
他拍着胸脯保证，\"等您喝完了打个电话，我再给您送！\"。
\"王所你这就不够意思了！\"。
郑耀先突然插话，指着刚端上桌的白嫩豆腐。
\"看看我这个！今早三点就起来磨豆子，就为让县长吃口新鲜的！\"。
众人闻言都凑过来看那盘豆腐，洁白如玉，散发着淡淡的豆香。
李达康夹起一块送入口中，细腻滑嫩的口感让他瞬间想起当初第一次去郑家村调研时的场景。
\"郑支书...\"，李达康声音有些发哽。
\"还记得我第一次去你家吃饭时，你做的豆腐就是这个味...\"。
郑耀先眼圈一下子红了：\"县长您记性真好！就是用的老石磨，山泉水...\"。
……
酒过三巡，席间的气氛愈发热烈。
几个年轻干部已经解开领扣，开始划拳行令；
老王拉着赵技术员回忆当年修路的趣事，说到兴起时拍得桌子砰砰响；
毛云刚则和李达康头碰头地翻看照片，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声。
李达康一边应酬着，一边不时瞥向角落里的祁同伟。
这个年轻人今天格外沉默，虽然也举杯敬酒，但眼神始终飘忽不定。
李达康看在眼里，突然举起酒杯：\"来！这杯敬咱们官田乡的父老乡亲！”。
“没有他们的支持，咱们什么也干不成！\"。
\"干！\"。
众人齐声响应，酒杯碰撞声此起彼伏。
随后李达康放下酒杯，揉了揉太阳穴：\"这酒劲不小，我出去透透气\"。
他朝郑世俊和祁同伟使了个眼色。
\"你们俩陪我走走。\"
三人沿着农庄后山的小路缓步而行。
初夏的山风带着茶香拂面而来，远处采茶女的歌声若隐若现。
\"世俊\"，李达康率先开口。
\"开发区最近怎么样？\"。
郑世俊眼睛一亮：\"县长，自从您调走前批的那几个项目落地后，开发区今年产值预计能翻一番！\"。
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报表。
\"您看，这是上半年的数据...\"。
李达康接过报表，借着夕阳余晖仔细查看。
纸页翻动间，他的眉头渐渐舒展：\"不错，招商引资这块做得很好。\"
\"都是您打下的基础\"，郑世俊谦虚地说道，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李达康合上报表，转向一直沉默的祁同伟：\"同伟，你呢？所里工作还顺利吗？\"。
祁同伟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警服下摆：\"还...还行...\"。
郑世俊见状，叹了口气：\"县长，其实我们...\"。
\"开发区要升格了是吧？\"，李达康突然打断他。
\"我听说市里有意把安江开发区提为副处级单位？\"。
两人同时愣住了。
祁同伟的嘴唇微微发抖：\"您...您都知道了？\"。
李达康在一块平整的山石上坐下，示意两人也坐：\"说说吧，具体什么情况？\"。
郑世俊和祁同伟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郑世俊先开口：\"县长，开发区升格后，管委会主任要由副处级干部兼任，副主任也要提为正科...\"。
他声音越来越低：\"我和同伟才提副科不到一年...\"。
山风突然变得凛冽。
祁同伟低着头，警帽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但李达康能看到他紧握的拳头在微微颤抖。
\"县里...有什么安排？\"，李达康沉声问道。
郑世俊搓着手：\"毛书记说会跟曾书记谈谈，给我安排个好去处\"。
现在的安江县委书记正是原来的县长曾学军，袁凯调离之后，他顺势接任了县委书记一职。
郑世俊偷瞄了一眼祁同伟，\"同伟可能...要去县局当大队长...\"。
\"大队长？\"，李达康眉头一皱。
\"括号副科级那种？\"。
也难怪李达康这样问，这个年代的公安局还没有高配，县公安局长也才是个正科，副职里面除了老资历的常务副局长和政委之外，基本上都是副科。
而县局内设科室里面，只有刑警大队长才有可能高配副科，其他的只能算正股。
而刑警大队在县局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非局长心腹或者破案能力十分突出的人不能担任。
所以祁同伟去县局当大队长的话，只能是普通的大队，而非刑警队这种要害大队。
祁同伟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李书记，我...我不是嫌职位低！\"。
他的声音哽咽了：\"就是觉得...辜负了您的期望...\"。
阳光照射在祁同伟笔挺的警服上，肩章反射出刺眼的光芒。
李达康想起第一次见到祁同伟时的场景——那时他还是官田乡派出所的一个普通民警。
因为破了牲畜被盗案才进入了他的视线。
\"同伟\"。
李达康突然问道：\"你还记得我为什么调你去开发区吗？\"。
祁同伟挺直腰板：\"您说...说开发区需要敢碰硬的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