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大堂。
徐幼清半边身子贴着娘亲的胳膊,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袖口绣着的云纹,边朝门口走,边有气无力的问道:“娘,还有多久能到京城啊?”
队伍走了半个月,哪怕她所乘坐的马车上铺垫了几床被褥,可还是能感受到颠簸。
一想到等下还要继续坐马车,她现在就有些头晕。
“快了,短则七日,慢则十日。”
“还要这么久!”
徐幼清原本贴着走路的身体一僵,眼睛瞪的圆又圆。
长安在听到她小声嘀咕的那句“要是有高铁就好了”,也是暗自赞同。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驿站门口。
门口驮着箱笼的马打着响鼻,护卫们手按腰刀分列两侧。
走出去前,徐夫人特意替徐幼清微拢几下披风,语气里满是疼惜,“清儿,你要是难受,我再让马车慢一些,也能少些颠簸。”
慢一些岂不是还要多受几日的罪。
“娘,这样就很好。”徐幼清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正走向马车的徐唤祯,“我去和哥哥打声招呼。”
昨日到驿站时天已全黑,他们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
长安正要追上跑出去的徐幼清,脚步还没来得及抬,眼角余光却骤然掠过一道冷光,正是朝着徐唤祯所去。
“有箭!”
喊出这句话后,长安几下就将前面的徐幼清抱跑回驿站大堂。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围的护卫瞬间反应过来,拔刀的铿锵声与骡马的嘶鸣混在一起。
驿站的伙计们听到外面的动静,慌忙就要把门关上。
门板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的闷响,没等缝隙完全合上,还没反应过来徐幼清听见“咻”的一声锐响,眼睁睁看着那支羽箭直直扎进徐唤祯的胸膛。
等长安松开紧抱徐幼清的腰,朝门外看去时,那扇木门已经彻底关上。
感觉到怀里的徐幼清在往下滑,连站都站不稳,长安刚松懈了些许的手臂立刻重新收紧,掐住她的腰将人往上托了托。
要不是她的力气大,得连带着一起摔倒在地。
“小姐,小姐?”
徐夫人双手抖的不成样子,寸寸摸索着徐幼清全身,直到确认女儿身上没有半点伤口,她悬着的心才稍稍落下,眼泪却再也忍不住,“清儿,你有没有受伤?”
“哥——”
徐幼清的喊声卡在喉咙里,只剩下破碎的气音。
她好像是看到了哥哥跌倒在尘土里,又像是看到了喷涌而出的血。
长安在夫人跌跌撞撞扑过来时,就已经把惊颤的徐幼清交给她的丫鬟碧玉扶着,她则是走到驿站木门的柱子旁边,听外面的声音。
没想到安全走过一半路程,意外会发生在驿站门口。
在外面徐震虎叫喊开门时,长安一把将刚合上没有几分钟的门用力打开。
门外并没去任何贼人的身影,她的目光先是朝着先前冷光说来的方向瞟了一眼,才看向地上正被按压止血的徐唤祯。
那支箭正中他的胸口。
看上去人还有气,没有伤到要害。
方才还惊慌不已的徐夫人听到驿站外徐震虎的话,眼中的慌乱瞬间被清明取代。
她松开紧握徐幼清的手,井井有条的吩咐下去,一举一动都有大家主母的风范。
眼睛盯住徐唤祯胸口处箭羽不放的徐幼清此刻也没有察觉到,她的娘亲比起刚刚对她的紧张,对徐唤祯中箭以后的表现太过于沉稳了。
应着刚才夫人的交代,长安几人一同把失神的徐幼清拉回刚腾退的房间内。
直到听到房门被关闭的声音,脚步虚浮的徐幼清才回过神来。
刚要朝着外面走去,就被长安一把给抱到了椅子上。
长安双手握住徐幼清发凉的指尖,劝说道:“小姐,老爷和夫人都守着公子,咱们就不要上去添乱了。”
徐幼清带着长安的手一同按住胸口,那里还在突突地跳,跳得她发慌,“长安,你看到了吗?好多的血,把胸前那块都染红了。”
上次在济灵寺,她也只是在被追击时有紧张感,所见到的也是被爹救回军营那些受伤的人,实在是没有今日亲眼所见受到的刺激要来的大。
屋内的几人面面相视,围着徐幼清安慰道:“公子福寿双全,这次也能逢凶化吉的。”
“小姐,老爷处理箭伤最有一手,马车上也带着整个大周国最好的金疮药,夫人又让人去请了大夫过来,公子会没有事情的。”
“我刚才还看到公子胸口还有起伏,只要有一口气在,一定能够救回公子的。”
被一顿安慰的徐幼清眼泪忍不住的冲破眼眶,唇瓣控制不住地哆嗦,断断续续道:“我从没见过上一秒还在走动的人,下一秒就倒在血里……”
能哭出来是好事。
围绕在侧的几人对视一眼,又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劝慰,才总算是让徐幼清心里好受些,哭声渐无。
得知徐唤祯没有危险,又喝了一大碗徐夫人亲自送上门的安神汤以后,徐幼清困意升起,被服侍着再次睡下。
床帐被轻轻放下,留翠芳一人守在侧,其余人等都坐在屏风外。
翠香看向明显是在走神的长安,低声说道:“小姐总算是睡下了,长安,你也下楼去喝上一碗安神汤吧。”
“是啊,那么近的距离,刀箭不长眼。”翠欢跟着搭腔道。
她们当时要么是在后面的马车上等着,要么就是在驿站大堂内还没来得及走出去,顶多是听到几声箭响。
都不及小姐和长安,简直是头皮被箭擦过一样。
“要不是没人在这里守着不好,我都想要去喝上一碗了,长安你就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