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最终在城西一条僻静的老街停下，街角有一家不起眼的茶馆，招牌上的漆都有些剥落，透着岁月的痕迹。
叶空领着白榆霜走上二楼，推开一间名为听雨的雅间。
雅间里，一位戴着黑框眼镜、穿着朴素夹克的中年男人早已等候在此，他面前摆着一台轻薄笔记本电脑，手边是一杯早已凉透的茶。
正是商云银行前It骨干，周工。
见到叶空进来，周工连忙站起身，神色间带着几分拘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叶老师，您来了。”
“周工，久等了。”
叶空与他握了握手，态度平和，随即介绍道，“这是我学生，白榆霜，也是白家的孩子。”
听到白家二字，周工看向白榆霜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同情和理解，他叹了口气，“事情我都听说了，真是……唉，飞来横祸。”
几人落座，叶空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切入正题，“周工，电话里不方便细说。关于系统日志和赵永壬权限的问题，您这边是否有更具体的发现？”
周工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复杂的系统界面和密密麻麻的代码日志。
“叶老师，白同学，你们看这里。”
他指着屏幕上几行标红的时间戳和操作记录，“这是赵永壬上任后第三天的系统后台日志。他利用行长权限，强行修改了核心风控模块的审计规则，将原本需要双人复核、并留下不可篡改审计痕迹的大额异常转账监控，降低为了单人操作即可，并且……开启了日志可覆写功能。”
白榆霜听得心头一震，他虽然不懂技术细节，但“单人操作”、“日志可覆写”这几个词，已经让他明白了问题的严重性。
周工推了推眼镜，继续操作，调出另一份文件，“这是根据备份服务器碎片数据恢复的部分记录。可以看到，在白家资金被转走前大概一周，也就是原定系统常规维护日之外，赵永壬和王磊的账户权限，在深夜对近三个月的交易日志库进行了一次长达四小时的‘批量维护’。而这次维护之后，关于那笔资金转出的原始审批流程记录、操作Ip地址等关键信息，就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前后矛盾。”
他抬起头，眼神锐利，“我可以以我的专业信誉担保，这绝不是什么系统故障或巧合！这是一次有针对性的、利用高级权限进行的系统性数据篡改，目的就是为了掩盖资金转移的真实路径，并嫁祸给那个所谓的‘潜逃’员工！”
叶空静静听着，手指在茶杯边缘轻轻摩挲，问道，“这些恢复的数据，以及你的分析结论，能否作为有效的电子证据提交给法庭？”
周工重重点头，“可以！我已经按照规范流程对恢复的数据进行了哈希值固定和时间戳认证，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说明文档。只要法庭认可电子证据的效力，这就是铁证！足以证明银行内部管理存在重大漏洞，甚至可以说是……监守自盗！”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但看了看叶空平静却充满力量的眼神，还是咬牙说道，“如果……如果必要，我愿意出庭作证！赵永壬排除异己，王磊仗势欺人，这口气，我憋了很久了！”
叶空看着他眼中闪烁的正义感和压抑许久的愤怒。
知道这位关键证人，稳了。
他端起茶杯，以茶代酒，敬了周工一杯，“周工，多谢。这份证据，对我们至关重要。”
白榆霜也连忙端起自己的茶杯，激动地看着眼前这位看似普通却手握关键证据的It工程师，心中充满了感激和希望。
离开茶馆时，夕阳正好。
白榆霜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不起眼的招牌，感叹道，“老班，你怎么找到周工的？如果我爸妈一审的时候能找到他，那一审的时候就未必能败诉了！”
“你是这样认为的？”
叶空闻言，微微的挑眉，“这么和你说吧，一审的时候你们就算是找到了他，他也什么都不会说的。”
“哦……”
白榆霜恍然大悟，脱口而出，“老班，你答应给他多少钱？这钱不能让你出，到时候我们家一起……”
叶空轻笑一声，打断了他，“钱？如果只是钱，未必能让他下定决心站出来，对抗赵永壬和王磊。”
他目光平静地看向前方车流，语气淡然却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力量，“我开出的，是他无法拒绝的条件。”
“无法拒绝的条件？”
白榆霜更加好奇了。
“周工是技术型人才，有本事，也有傲骨。赵永壬上任后把他边缘化，让他一身本事无处施展，这才是他最憋屈的地方。”
叶空缓缓道来，“我找我哥，给他联系了深城一家顶尖的科技金融公司，那边正好缺他这样的资深系统架构师。职位、薪酬、发展前景，都远非商云银行可比。”
白榆霜愣住了。
叶空继续道，“同时，我向他保证，李慕白律师会确保他作为证人的合法权益，绝不会让他因为站出来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而且，这件事之后，他在这个行业内的名声，就不再是一个被排挤的边缘人，而是一个敢于坚持原则、揭露黑幕的技术精英。”
他顿了顿，总结道，“我给他的，是一个摆脱当前困境、奔赴更好前程的机会，一个安全发声的保障，还有一个赢得尊严和名声的舞台。这些，远比一笔一次性到账的钱，有吸引力的多。”
白榆霜认真的听着，“我知道了，老班。”
叶空瞥了他一眼，“你知道什么了？”
“要让别人心甘情愿地帮你，尤其是关键人物，你要看到的，不能只是眼前的价格，而是他真正需要什么，以及你能为他创造什么样的价值。”
白榆霜说完，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老班，那你这样帮我是为了什么？”
“这个你不要多想，我就纯属闲的。”
白榆霜，“……”
就知道得不到什么好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