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欢欢好不好看？
用我的话说，只需要看到她眼睛，就可以忘记她所有的缺点了——
明明我们的瞳色并不差别，但是每次我看到苗欢欢的时候，我都会忍不住被她这双神采奕奕的眼睛所吸引。
就好像，我能看到藏在这双眼睛之后的灵魂一样。
苗欢欢化妆的风格很有特色，不像网络上千篇一律的那种想要勾人眼球的装扮，她画的妆很素，感觉像只上了一层淡淡的粉底，更多是对于这张脸的一种简单的修饰。
苗丹丹的脸属于那种依靠骨骼撑起来的那种，恰到好处的胶原分布将骨骼的细节变得若隐若现，她的五官很端正，她的眼睛不是那种水灵灵的大眼睛，反而被掩藏在长长的睫毛下。
温婉、端庄
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以后才想到的形容词。
不是网络上流行的那种只为了勾人眼球的美感，反而是一种只有当你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后，拨开云雾见花开的明媚。
此刻她目光灼灼，很是期待我的答案。
我吸了一口烟，不敢看这双眼睛，在吞云吐雾中点了点头。
“那你很嫌弃我吗？”她的声音有些委屈，令我心头一痛。
我不去看她，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我怎么会无理由地去嫌弃一个人，更何况她身上并没有我反感的地方。
不敢言语，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余光瞄到她上前来一步，我便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她上前、我后退……
就这样，我被逼到了墙根——无路可退，除了逃走。
不过苗欢欢也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只是从自己外套的内兜里拿出了香烟还有打火机。
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她也给自己点上了一支烟。
深深地吸了一口，她伸手抓住了我的衣领，强迫我将目光对向她。
她将烟雾直直地吐在我的脸上，随后用一种似哭非哭的语气和我说——
“那这样呢？你总该讨厌我了吧……”
我知道，她是想要我给她一个解脱，只要我在此刻违心的说一句我讨厌她现在的样子，她就可以如我所愿，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好想就这样说出她想要的答案啊……
我不想折磨她了，只要我用一个无足轻重的谎言，就可以将她从我的世界彻底推开。
她给了我这个机会——她看出来了。
也是，在柴葛和学姐的帮助下，她认识到这一点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可是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折磨人了，我和她的关系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一个奇妙的节点——既不是熟人，也不是陌生人；既不是情人，也不是朋友。
我以为只要自己远远逃开，就可以通过距离来将这种我和她的关系划清。
可是我错了，短短半个月内，我和她的交集就已经比我所认识的大部分异性都要多了。
这个时间足够长，让我不再将她视作陌生人，却又没有那么长，不够我去分清自己对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承认，就在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时候，我的心就有一点点悸动了，但是这一点点激动的来源让我很不安。
我到底是被她打动了？还是被在她身上找到的别人的影子打动了？——这是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因为我在意的从来不是具体的某一个人，而是在意她身上那股的善意。
我从来不在乎一个陌生的到底是如何的，因为这些由他的过往打造出来的结果与我无关。
我只在意的是从对方身上感受到的——自我见到苗欢欢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我又遇到了一个与我相似的灵魂。
我的灵魂自从被撕开并带走了一部分以后，它便开始了漫长的自我补救之路，我不想做一个随意撕裂其他灵魂的人。
所以一开始的我选择默认了李思玉在我身边肆意玩闹——那时候我觉得，只要见证了这个乐观且灼热的灵魂一直无忧无虑地长大，我的灵魂就可以自己慢慢愈合。
一切我如我所料的那般，在李乾那个活泼可爱的妹妹的死缠烂打下，我恢复了以往的活力，甚至开始向她学习，不再用有些苛刻的标准去要求别人，只要我能够感受到对方的善意，我就会同样用善意去回报。
这也让我的高中生活变得不一样了，就连在同一所学校的其他班级的柴葛和陈夏也说我变得比以前更加开朗了。
如果不是上天又和我开了一个玩笑的话，说不定我会就这样学着李思玉，简简单单地去做一个快乐的人。
现在，感受到我的领口被死死地抓住，一股剧烈的疼痛从我心口传来——就像以往我的灵魂被撕开时一样，我的心开始抗议起来了。
我知道自己现在完全没有做好去喜欢一个人的准备，所以我不知道如何回应苗欢欢这股我不知道由何而来的喜欢劲。
但是留给我思考的时间比我预料的要少很多，我本以为可以用一种更加柔和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但是好像对方对我的喜欢反而在我的一次次失败的疏离下越发强烈——好没有道理啊！
好像我也没有了逃避的理由——我只是在逃避自己的过去而已，那我是不是应该告诉她这个事实呢？
是啊，她应该知道，虽然很不公平，到头来我自己依旧是做不出选择——反而将我和她一起带进了感情的漩涡里。
我真**的不是人啊！
“你想要知道答案吗？”我有些无力地给出了答案。
“嗯……”随着对方点了点头，眼泪也抑制不住地从她的眼角流了下来——苗欢欢果然也是一个很感性的人啊……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了，所有人在我眼中都没有什么差别，”我的话是那么的无力，“我只是程序化地在回应其他人而已。”
“就好比你那天过来和我借火，其实这种正常的诉求我是不会拒绝的。”
“我知道。”听见她这句话，我知道肯定是柴葛或者学姐和她讲过了。
“所以我对你的善意基本都是投桃报李，不管你是主动表现出来的还是无意流露出来的。”这句话开始我知道开始有点伤人了，我看着她，面无表情地说了出来，“这就是我活着的原则。”
“我知道，所以你讨厌我吗？”苗欢欢的感性似乎卡在某个弯上转不过去了。
“我，应该怎么做，才算讨厌你？”我不明白，到底怎么样才算是讨厌一个人。
“你知道吗？你每次逃跑，我都以为是我有哪里做的不好，让你讨厌了，可是无论是你的学姐还是舍友，他们都和我说你不讨厌我……你告诉我，到底为什么？”苗欢欢流着泪，死死地盯着我。
“我只是在逃跑……”这是事实。
苗欢欢没有说话，她直勾勾的眼神已经将她想要问的问题问出来了。
我有些无力的靠在墙上，身子有些滑落，以平视的方式和她对望着。
“我已经伤害了三个人了……”我将手里被风抽了一半的烟最后抽了一口，随后就将它踩灭了。
已经无法逃开了……
苗欢欢也学着我的模样，像是在回应我的决心。
她低着头，一边看着香烟被自己踩灭一边说：“可是柴葛和你的学姐都说，她们根本就不怪你啊。”
“我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只是，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一个，两个，三个。我已经受够了，我不想再多出一个了。”我右手摸着自己的心脏，有些无力地说着：
“这颗心，自从见到你之后就在和我抗议，明明我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它的跳动了……
“可是每次我见到你的时候，它都会用疼痛来告诉我，我之前到底做了什么。
“我已经没有喜欢一个人的勇气了。”
我还想说下去，可苗欢欢将她自己的手盖在了我的手上，阻止了我的话语，只见她带着哭腔对我说道。
“可是……我的手可以感受到它在跳动啊……”
于是我将她的直接盖在了我的胸口，自己的手则是反过来按住她的手。
“你现在感受到的，是一个分钟跳动60到120次之间，维持着一个正常男性生理需要的心脏。
我的语气依旧无悲无喜，仿佛在讲话的人不是我。
“可我要说的是，我已经感受不到了……”
“在应该喜悦时，自它发出的……开心
“在应该难过时，自它发出的……伤心
“除此之外，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能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了，除了……内疚。”
“只有每次我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的时候，我这颗心才会用痛这一种方式宣泄着。”
讲到这里，我又一次陷入了我说的莫名其妙地无情绪状态，就这样沉默地看着她。
我甚至没有力气像面对秦珞时那样将自己的心情通过吼叫的方式宣泄出来——
此刻的我的心抗议着我做出以及没有做出的两个选择，它只给我留下了逃避选择……
可是我不能这样做，我只是自私的不希望眼前的人带着我的心事离开我的世界而已。
一如昨晚，眼泪从苗欢欢的眼角流了下来，我的身体和我的意志开始斗争了起来。
我想要抱住她，但是我知道这么做了之后我就离不开她，她会彻彻底底成为我心中的替代品……
于是我松开了自己的手，低下头不敢去看她。
我又一次把选择丢给了她，这与其说是把选择交给她，不如说是企图用她对我的感情将她留在我的身边。
就像是只有在扔硬币时才会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在让她走和让她离开之间，我做出了最卑鄙的选择。
我想用让她离开来留下她，将自己这些毫无意义的道德自责变成施加给她的压力。
我真的就是一个冠冕堂皇的伪君子啊。
事实就如同我预料的一样——她没有走。
她和昨晚一样抱着我，我也反过来抱住了她。
“傻瓜！”她带着哭腔对我说。
“我是。”我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傻瓜！！”
“我在。”
“傻瓜！！！”
“我在！”
一如我和学姐分别的时候，老天爷给了我一个如此离奇的剧本，似乎就乐意见的我在情感旋涡里挣扎的模样。
此刻的我并不知道，就在这一刻，在我心里苗欢欢与学姐相似的部分已经彻底划清了界限。
从这一刻开始，印刻在我心中只有一个叫做“苗欢欢”的女孩，不是蒲丹丹或者林梦雪，也不是“林彩芝”。
可惜这就像一个不断往复循环的怪圈一样，我永远都没有在开头就认识到这一点的能力。
我感受着苗欢欢在我的胸口放声哭着，自己也像昨晚一样安慰着她。
是我对她造成了这些伤害……
我是罪人……
“可是……”苗欢欢带着哭腔说道，“这颗心明明一直在跳啊”
在我到达死亡前，生理上的心脏跳动确实是不会停止的。
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只是贪婪的享受着此刻饮鸩止渴的安宁。
“你骗人，”苗欢欢又一次抗议起了我说的话，“我能感受到，它明明就一直在痛啊……”
这一次反而是我被她的话触动了。
痛……
我居然忘记了它的存在。
或许是我习惯了它的存在吧。
原来我感觉不到其他感觉是因为这个原因啊……
我的心从那遥远的过去一直都在痛，痛到我选择了用遗忘来逃避它，只有当同样的疼痛再次出现的时候，我才能意识到它的存在。
以至于我都忽略了——
这颗心从未停止跳动……
“是啊，我已经习惯了疼痛……”我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苗欢欢。
听了我的话，苗欢欢一本正经的拍了拍我的胸口，用哄小孩的语气，温柔地说道。
“秦昇……”
“秦昇……”
“别哭了……”
“秦昇……”
“秦昇……”
“别哭了……”
说着说着，反倒是她自己的眼泪流了下来。
“秦昇……”
“秦昇……”
“别哭了……”
我有些心疼的帮她揩去眼泪，也开始哄着她——
“好好好，不哭了、不哭了。”
“你也别哭啦。”
苗欢欢把头埋进我的胸口，回了我一句。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