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过于紧急，荼悠没有通报就直接闯进了卢谨在京城的宅邸中。
见到这张熟悉的脸做出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举动，卢谨免不了微微皱眉：“这么急到底是什么事儿。”
荼悠琢磨了片刻，打算试探一下卢谨是否知道四夫人和圣女一模一样的事儿：“你……你知道四夫人多少？”
“多少？你是指……”卢谨停下了手中画画的笔。他笔下是一副画满了翠竹的地方，荼悠一眼扫去感觉有些熟悉，准备再看一眼时，卢谨已经绕过书桌走了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
荼悠眨眨眼收回视线，没有理会这一点儿小插曲：“就是……关于四夫人的事情，你都知道多少。”她感觉自己又重复了一遍废话，但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来要从何说起。
卢谨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的也不是很多。五岁的时候我被接到了京城来，那时候姑姑已经嫁给了姑父，你……”他顿了顿，“他们的女儿，已经四岁了。虽然姑姑待我亲厚，但毕竟她也有自己的家庭，我只是个侄子。”
他的话说得没什么不对，但细细一斟酌，又感觉哪里都不对。
如果荼悠是旁的人，或者，至少她不是北凉人的话，卢谨这话倒是一点儿错都挑不出。但他们互相都很清楚，他们是北凉人，那这番搪塞发言自然就是不对的。
“卢谨，我希望我们能多些坦诚和信任。”荼悠说道。来东黎唯一接应的人就是卢谨，如果卢谨也对她遮遮掩掩，两人之间没有任何信任可言的话，那圣物的事情十有八九是没办法继续的。
被直接点破了有所隐瞒，卢谨倒也不气恼，反而笑了起来：“有些事情，是不适合让旁人知道的，更何况，我们只是合作，任何与天南星无关的消息，恕我无可奉告。”
确实，他们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孪生子，但各自有各自的任务，与圣物无关的事情确实也没有道理告知。
“那如果，和天南星有关呢？”荼悠斟酌了片刻，坚定了一下语气。圣物和圣女殿有关，四夫人和圣女似乎有关，那这应该也算是任务相关的事情了吧。
“不如说说看，你想知道什么。”卢谨明显是有了一点儿兴趣，他挑眉看着荼悠。
“四夫人的死。”荼悠不假思索道，她直觉觉得卢谨肯定知道点儿什么内情。
卢谨皱眉：“这和天南星有什么关系。”只一息之间，他又恢复了一贯云淡风轻的神色，“没错，姑姑不是自杀的，但她也不是因为天南星而被追杀的。”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她是被大火烧死的，具体缘由我甚至也不太清楚，但她肯定不是自杀。”
“你知道圣女吗？”荼悠问他，见对方点头后，继续说道，“我来寻找天南星，最大的原因就是因为圣女的身子不太行了。”
这消息确实有些不一般，就算是对北凉只有利益关系，没有太多情感的卢谨，也有些震惊。
“确实阿婆没有告诉我太多别的信息，我本以为找到天南星就可以了，但是我却意外发现四夫人长得和圣女一模一样……”荼悠停了下来，试探地看着卢谨。
“不可能。”卢谨摇头，“姑姑绝不可能就是圣女，从我记事起，姑姑从未离开过东黎，绝不会是圣女的。”但很快，他自己也陷入了沉思。
关于这个可能性的猜想，荼悠在来卢谨这儿的路上就有想过，但是很快就被否决了，就算四夫人是圣女，那么只要四夫人和北凉有联系，北凉就知道她和东黎人生了一个女儿的事情。
圣女以纯洁之身侍奉神灵，注定了是不会留下后代的。那么要怎么解释圣女和四夫人长相的联系呢。
所以唯一的可能性便是……
“她们是孪生子，最起码她们应该是一家人。”卢谨看向荼悠，神情变得复杂起来。
这个消息确实很有价值，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四夫人远在东黎，身边也没有任何一个北凉人在监视她，但她却对北凉如此的忠诚。
都是一家的姐妹，对方坐在了圣女那个位置上，那么自己最起码也会为了家族和姐妹而尽心尽力，更何况是从小就被送往了东黎——一个宗族观念十分浓厚的国家。
“老实说，我以为你来东黎，是因为圣女已经身故了。”卢谨说道，“姑姑曾说过，如果有北凉人来，那么北凉将会迎来新的圣女，届时她的任务就要完成了，会以她自己的方式离开，而我则会接替她，五年后会有新的孩子被送来东黎。”
所以他才会如此排斥和抗拒自己的到来。
荼悠感觉有些对不起卢谨，明明自己也没有做错什么，但就是觉得很抱歉。
看出了她的情绪，卢谨努力用轻松的语气，让她不要觉得太压抑：“不过或许有一件事是对的，我本以为是姑姑的任务结束了，她会借由那场大火离开这个地方，她或许……或许没死，但如今看来情况似乎并不如我所想。”
是他的防备心太重了，他总认为是自己这个亲妹妹的到来，才导致了四夫人和……算了，如果真的与她无关，那自己先前对她的态度确实是有些过分了。
不管怎么说，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他如果放不下这些芥蒂，那么后续也无法继续合作下去。
卢谨捏紧了手里的笔，又无奈地架在砚台上，头一次他为自己身为北凉人而感到悲哀。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圣女可能依旧还活着，但是这边出了些许差错，所以……”荼悠蹙眉思索。
“不对。”卢谨摇头，“婆婆不会不知道北凉来人，对于我们来说，就意味着现任圣女已故，新任圣女即将接任。更何况……”他顿了顿，“姑姑毕竟死的突然，若不是你……我是指以前的荼悠突然落水身亡，你恐怕也不会临时被安排进东阳伯府。”
确实，自己来东黎确认要替换哪个身份，是在入城的前三天才知道的。
婆婆没有让她专门带话说圣女还健在，等于是默认了让卢谨误会圣女身故了……
除非……
一种可怕的可能性在荼悠心中悄然升起。
她有些惊恐的抬眸看向卢谨，得到的却是一个“大概确实如此”的眼神，这让她的心不自觉得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