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月湖边的大榕树下，小虫从康世佳手里接过钱。
“逗我玩呢康小姐，我每次冒险出来跟你拿钱，结果就这么点儿，一次两三百，你开什么玩笑？”
康世佳热得抹了把额头上的汗：“你嚷嚷什么，几百块也是我好不容易借来的，你以为我能自己生产钱？再说，不就是从精神病院里出来一趟吗，说什么冒险？”
“搞得好像自己见不得光似的，我告诉你，几百块加一起，两次也有上千了，你倒是给句实话，什么时候带我妈去广东？”
“这些钱虽然不多，但你们做小本生意完全够起底了，再多，我也借不到。”
小虫把钱收好装衣袋里：“好，我不跟你吵，不过你觉得一千块能做生意，那就是玩笑了，咱们是做生意，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
“再说，你想让你妈赚大钱赚快钱，那就要舍得投资呀！”
“现在广东那边的服装可是全国最时髦的，哪怕我们倒卖点服装，也肯定是稳赚不赔，可是一件衣裳得多少钱，一千块又能进几件衣裳，你大小姐心里应该有个数的吧？”
康世佳顿时被他说得语结：“……”
她自己就是服装爱好者，以前家一切太平的时候，她几乎每个月都要买一件衣裳。
这样看来一千块确实进不了多少货。
无奈之下，康世佳只好摆了下手：“那我再去试试还能不能借到钱，你告诉我妈，不是马上要高考了吗，别着急，再容我想想办法。”
小虫急道：“可不敢拖，这事早结早了，你妈在精神病院里可是有眼睛盯着的，她多在一天都觉得不舒服。”
“行行行，我知道了！”康世佳不耐烦地说：“你告诉她，我哥找到了。”
小虫点点头。
康家还真是一堆破事儿，至于她哥是怎么回事，他懒得问。
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对自己并没啥好处。
与此同时，精神病院病房里热得像个蒸笼。
关慧芝站在窗子前大口呼吸，她觉得自己像条快要溃死的鱼，被这个闷热而已透明的世界包裹着。
就连身后有人走进来她都没听见。
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山下新厂房里发生的事情。
一群人正从大货车上下货物，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厂子里扛。
有个嗓门很大的女人在吆喝指挥着，偶尔能听见那么一句：“稳当点，别摔了！”
看着这一幕，让关慧芝嫉妒得胸口发疼。
老天爷对她真残忍，竟然让她在这里就这样眼巴巴地看着关意意的生意日渐壮大。
“关老师。”护工小组组长在身后尽量用温和的声音说：“天太热了，你没事就出去走廊上散散步，和大家聊聊天，别老是一个人待着，会闷坏的。”
关慧芝这才转过身，眼窝深陷，苍白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谢谢，我不愿意跟别人打交道。”
组长愣了愣，叹了口气：“那你午饭吃得怎么样？”
“挺好的。”
“关老师，是这样的，恐怕我得给你的监护人打电话了，你最近消瘦得太厉害，虽然每顿饭你也都照吃，但这是不正常的，也许他们应该带你去其他地方查检一下身体。”
关慧芝的眼睛亮了一下。
可是很快她又突然反应过来，万一去检查完身体后，康东海把她转到省级精神病院可怎么办？
到时候她就失去了小虫这个得力助手，想再逃，恐怕难如登天。
而且到时候，她就离自己的两个孩子越来越近了。
“不不。”关慧芝立马摇头道：“不用打了组长，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吃饭，尽量多吃，不信你瞧着，过不了几天我就能恢复原样，我的身体真的没问题。”
组长被她过于激动的反应吓一跳，沉吟过后轻轻摇头：“那行吧，你下午要好好吃饭，其他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好，谢谢组长，谢谢。”
关慧芝还是担心组长说一套做一套，她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小虫回到医院。
小虫刚走进她的病房门，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咱们得赶快走。”
“走，你以为我不想走吗？”
小虫气呼呼地把钱摔在茶机上：“就这点三瓜两枣的，你告诉我能做什么生意？说实话吧姐，我比你还着急。”
“你是不知道，我朋友说人家那边遍地都是黄金，大家数钱都数到手软，可咱们呢，还在这磨叽呢！”
关慧芝上前拿起钱来数了数：“要不我们先离开上南，等出去了之后再想办法。再说，钱少就先做小生意，慢慢攒，总会越来越好的嘛！”
“那恕不奉陪。”
小虫大有种撂担子走人的架势：“反正我最多再等你三天，如果你们家大小姐还是搞不到钱，那我自己走吧！像你这种过惯了好日子的人，跟着我去也吃不了苦。”
“不，小虫，我……”
关慧芝想说，她吃得了苦。
只要离开上南，去一个能赚到钱，让她将来可以回来扬眉吐气，那现在多大的苦她都能吃。
谁想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胸口一阵疼痛。
那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瞬间侵袭了她。
“姐。”
小虫赶紧扶住她：“你坐下坐下，先别动气。”
一边说，一边帮她拍着后背。
关慧芝用力大口呼吸，慢慢让自己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没事，就是给闷的。”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是老毛病又犯了，而且最近犯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可她不敢说实话，生怕说出实话，小虫就不会带着她一块儿离开。
缓了一阵，终于过了那股子劲儿：“小虫，有烟吗，给我一根。”
小虫眼底闪过一抹寒光，还是给她点了根烟：“你悠着点抽，这种烟不多了。”
他又不是傻子，这个老女人身体肯定有毛病，可她愣是不说。
就在这时，隔壁病房里杵着拐杖的老头突然用龟速的速度挪到他们病房门口。
混浊的两眼看着抽烟的关慧芝嘿嘿笑：“关老师，又抽烟呐？”
小虫瞪了他一眼：“滚一边去。”
老头没脸没皮地笑着：“再让我闻闻呗，这烟香，闻了我精神抖擞，两腿不发飘，想当年，俺年轻时候赶马走山，路上怕乏累，抽的也是这种烟，一抽就有精神头，来只老虎也打得过……”
小虫和关慧芝对视一眼，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