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顶吊灯的光折射在镜片上，那双镜片之下的眼睛转了转，费渡笑笑坐下自己喝了，“我们好歹也是你的朋友，不介绍一下这位吗？”
沈时砚安静地吃着饭又被叫到，他觉得这人这么久没见，还是这么莫名其妙的。
盛皿示意他继续吃，她自我介绍道:“盛皿，神经内科医生。”
简单几个字，没了。
费渡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医生啊，怕拿手术刀手抖才不喝酒的吧，哈哈!”
他的玩笑话并不好笑。
盛皿没表情地科普道:“神经内科采取保守治疗，迫不得已下才会拿起手术刀。”
费渡有些被噎住了，这个人一样令人生厌，多高高在上似的。从前一样，现在也一样。他感觉又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对方不痛不痒的，反倒衬得他像个跳梁小丑，什么神经神经的，明嘲暗讽，他要气炸了……
这顿饭归于平静，饭桌上喝酒最多的就是费渡，其次是林谦远，他找不到话题和沈时砚交流，只一个劲的喝闷酒。
喝大了，喝嗨了，费渡顿时口不择言起来，又是阴阳又是意有所指的，左右想表达不过就是他认为谈乾的死跟沈时砚脱不了干系，后面甚至说什么就是沈时砚本人做的，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好像他有什么确凿证据一样。
俨然一个酒鬼在发疯。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用食指指着沈时砚的鼻子，嘴里的脏话还未说出口就被一记响亮的巴掌给打醒了，要不是杨述站起扶他一把他现在就应该在地上。
他感觉耳朵里嗡嗡作响，可能都脑震荡了。
事情发展太突然，叶迦蓝和林谦远都有些心不在焉的，反应过来后他们都站了起来。
盛皿的语气很平和，甚至是在笑着，“醒了吗？长了张不会说话的嘴没办法，你可以选择闭上，一而再再而三的，我也没给你拿什么见面礼，刚才就算给你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一包湿纸巾来擦手，转头温声问道:“吃好了吗？”
“好了。”沈时砚也站起来。
擦干净自己的，她又细致地给他擦，待干净了她才牵起他的手。
“记得去伤情鉴定处，到时候来找我索赔医药费。”她冲费渡说了这么一句，又叹道:“这顿饭真是太不愉快了，不过还是要谢谢杨先生请客。”
被点到的杨述不尴不尬地扯唇，头疼，他也感觉不愉快，他要和费渡绝交，他再也不会觉得他只是嘴欠了。只一段时间没见，这人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盛皿牵着沈时砚出去，叶迦蓝和林谦远也追出去。
他们都是想找沈时砚说话的，但盛皿只放了叶迦蓝过去，她转头，还是那平和的语气，“他知道的话，会躲着你。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林谦远顿住脚步，脸色阴沉下来，和平时谦让温和的形象大相径庭，他咬牙讥讽道:“我只是想说几句话而已，你们的关系脆弱到这种地步吗？”
“大可不必拿话刺我，你最清楚了，不是吗？”
路灯下，没什么情绪和表情的盛皿在林谦远看起来都无比刺眼。
他咽回了所有对抗的话，说:“我只道别。”
盛皿忽的笑了，“总这样错过一次又一次机会，你该真诚，直白些的。”
对，林谦远是不甘心。他想让沈时砚知道自己的心思又怕他知道。
顾虑和胆怯。
就算他们不能在一起，他也无法接受他身边有其他人。
他嘴硬道:“不用你教我，你有那个自信你们能永远在一起吗？我年轻，等得起，我等着你们分开的那一天!”
“那你以后的每一个生日都要许这个愿望呢……”
林谦远才刚走出两步，他听到了，离开的脚步都无意识加快。
盛皿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车，她打开车门坐进去。
沈时砚等了有一会了，他靠过来，“你和小林认识吗？聊这么久……”
盛皿打开车窗，霓虹灯火在眼前掠过，有些凉意的风吹拂在她脸上，“不认识，寒暄了几句。”
沈时砚轻呼口气，他只沉默着查看她的双手。
盛皿收回视线，看了几秒那一点一点的脑袋，她搂住沈时砚的腰把人带到自己腿上，“一个巴掌而已，手怎么会受伤？”
“他带着眼镜的，被镜框磕到也有可能吧……”沈时砚很认真地说。
“检查好了吗？”盛皿问他。
“嗯。”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拇指，另一只手的指腹在她手心轻抚着。
“不告诉我，她是你的谁吗？”
饭桌上没说，沈时砚以为她不在意也不想知道，这会儿竟然问起了。
“项目需要投资，迦蓝是投资人的女儿，叶伯父他去世了，他帮过我，所以……”
“所以你对她多有照顾。让我猜猜，这个叶伯父曾经撮合过你俩，他人很好，临终前也没有挟恩图报，所以你有愧疚。”盛皿问他:“你觉得叶迦蓝喜欢你吗？”
沈时砚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问？当初说亲的时候迦蓝就很抗拒，她和我说伴侣还是要自己找，找一个好看怎么看都不腻的，男女都没关系……”所以他一直都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不在叶迦蓝的择偶范围内，更是没想过这种问题会问到他头上来。
这个人怎么会这么迟钝呢？
别人被喜欢可能会有各种复杂的情绪，但沈时砚的唯一的反应就是——无措。
“那你的喜欢是什么样？”
“看不见会想，太久看不见会难过，很难过。看见了会想，要是能一直看见就好了。还有担心，害怕……”沈时砚说的是盛皿走的那大半个月期间他心中所想的。
他担心她不回来，如果真的不回来，只想想就让他坐立不安了，他那个时候有着极强的念头——调查她的行踪。
但他更害怕，怕以这种方式找到了人她会生气。不回来和会生气他都不想要，他每天都在窗前等，直到没忍住打电话，那更是让他的心沉入谷底。
他其实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不在身边，也能牵动情绪的，光是见到，远远地看着也会很开心应该就是吧。
想起还是会很难过，他说:“你回来的那天，我感觉我好像是打乱了你的计划，发展成现在这样也不在你的计划里吧……”
盛皿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指腹在那一点皮肤上摩挲，她端详起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