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晰地看到他眼眸中尽数都是自己的倒影，内心一片沉静。
没有马车负载的异兽，前行速度只会更快。以这样的速度跨越冰湖的距离，只要莱伯恩一进城，梵遒那边就会立刻收到消息。
她想起临走时梵遒那句“我会用事实证明。”更是一把极好用的刀。
两头同样都是八阶的异能兽，一旦正面碰撞，会掀起怎样的风浪？她迫不及待想看看。
即使梵遒来不及也无所谓，她故意展露美丽的表象之下，本就还藏着最锋利的刀刃。
从决定脱下斗篷的那一刻起，她准备的，从来就不止一条撤离的路。
“你的异能确实有资格让你骄傲，你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她抽离他的掌心，视线主动从他的脸到他宽敞的红袍，再到自脖颈垂落的繁古金链。
这雄兽长了副好的皮囊，可她偏偏更想看看，这副皮囊染上伤痕之后，又会是什么模样。
“也不把雌兽的马车放在眼里，你烧了我的车帘，这种事，连九阶兽都不敢做。”
她用一种第一次见面的陌生语气，故意挑衅：“以前不是没有九阶兽想上我的马车，最后都被我轰下去了。至于九阶以下的……”
她顿了顿，视线轻飘飘扫过他。
“我从不放在眼里。”
十二在她脑海里挥着小旗子：听见没！宿主根本看不上你！还骄傲呢！
可这份嚣张由她亲自说出来，偏偏和她夺目的美貌毫不违和。
任何听到这句话的兽人 ，都难以觉得是被冒犯，她语气里那份理所当然的笃定，反而让这股美丽越发明艳，只会让兽人忍不住跟着认同：
她说得没错。只有最强大的雄兽，才能入她的眼，就像一切本该如此。
“你很美丽。”
拉斐斯唇角的弧度加大，没有任何不悦，怎么看上去......更开心了？
姜婳末微皱眉，短短四个字，恰恰接住了她先前的挑衅，甚至堪比就在说“你确实说的对。”
……完全不反驳还只赞美她，难道这家伙真是个完完全全的颜狗？
“这种美丽，却太锋利，不该绽放在这么荒芜危险的地方。”
听到他话里的转折，姜婳末判断，他还没完全失去理智。
“嗯，你说得很对。”她语气随意，“但那又怎样？美丽往往就与危险同生。”
拉斐斯专注地凝视着她，顺着她的话就接着：“所以你故意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帮那鲛人离开危险？告诉我，你把他藏在哪里了？”
“死了，埋了。”
她迎着他的目光，“就埋在后头那片密林，或者也沉在湖底了。”
她微微偏头，看向车外静谧的冰面：“你要下去找找看？”
“……这里有很浓的鲛人血味。”拉斐斯眯眸逼近一点距离，“你应该把他交给我，雌兽。”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在他靠近的瞬间，姜婳末猛地攥住他红袍的领口，就将整个人拽向自己。
他炽热的红袍覆盖了她膝上黑色的裙，如同烈火漫过永夜。
距离近到，姜婳末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焚香气息，混着一丝血腥味。
拉斐斯没有反抗，顺着她的力道任她拉扯，距离拉近下，眼底被她的惊艳占满，毫不掩饰其中的炙热。
她借势倾身，故意贴近他的耳边，声音轻得像吻，也冷得像冰：
“红毛兽，你的嗅觉不太准啊。连血腥和杀意都分不清。”
“下次嗅清楚了，再来我这里找人。”
……
莱伯恩还没抵达城门，早已守在城外的梵遒就皱起了眉头，看到只有莱伯恩，他心头一沉，后边的马车呢？空了？！
“大人！”
莱伯恩一秒都不敢耽误，人还没从异兽背上跳下，梵遒已经闪到他面前。
“她人呢？！”
“桦陌贵宾自己留在冰湖了！他把鲛人交给我先带回，这鲛人身上的伤还需要……”
话音未落，眼前哪里还有梵遒的影子？
“喂喂喂，大人！”
莱伯恩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话刚听到“自己留在冰湖”，梵遒就化作虚金残影，“唰”地没入密林深处。
金光掠过密林，八尾金瞳紫狐出现，飞速化作流动的紫色虚影，在林间疾速飞掠。
队伍另一侧。
刚从落冬河被打捞出来的月乐，一边裹着兽皮捧着药汤哆嗦，一边打量着另一头异兽的背上。
“桦陌这是从哪里捡来这么个鲛人，半死不活的，看着也不值几颗晶石啊……”他看向梵遒消失的方向，纳闷道：“咱大人怎么突然那么紧张桦陌了？他……”
看到那林间展现的虚影，他又不由咂舌，“哇，速度能这么恐怖？！！”
怕月乐再糊涂下去，下一次小命就不知所云的交代了。
于是，莱伯恩语气是从未有过的严肃：“大人与桦陌贵宾的关系不一般。月乐，以后你对桦陌贵宾要更体贴，甚至得超过对大人。”
月乐难以接受：“为什么？我只有一个主人！”
见月乐依旧不开窍，莱伯恩重重拍他肩膀，压低声音认真道：“桦陌贵宾就是咱大人认定的——雄、主。”
“噗！！！！”
月乐一口药全喷了出来。
莱伯恩敏捷地侧身闪开，觉得他懂了，又怕他半根筋懂的不够透彻，想起秃山马车上看到两人紧贴的身形，又想起梵遒抱着桦陌腿，死不撒手的模样。
莱伯恩觉得心里压力很大，但还是硬着头皮补充：
“因为咱们大人才是在下面的那个。”
“噗！！！！！！”
这一次，喷出来的不是药，是队伍里一众赌场小弟们集体破防的心碎声。
连带着他们心里伟岸的赌场大人形象，在这一刻，也清脆地崩碎了。
……
城门上方，一道影子无声跪在君屹身侧。
“王兽，城主传来汇报说护卫兽里的叛徒找到了，但尸体缠满黑雾，已经死了，只是……”影子顿了顿，“那兽人怀里还抱着个昏迷的幼崽，幼崽经巫医诊断没有事，应该只是吓晕了。”
君屹垂眸，俯瞰着映照在朦胧月色中的连绵山峦。
而密林尽头，那片宽阔冰湖上隐约跃动的火光，正牵动他的视线。
“你觉得我是相信那叛徒临时悔过，保护幼崽，”君屹清润的嗓音散在风里，“还是相信那幼崽是他们故意留下的？”
影子低头：“属下不知，全凭王兽决断。”
君屹静漠。
自那片密林深处燃起火光时，就引起他注意，但冰湖方向，火光骤燃后的灭寂，如同硬生生被掐断，戛然而止。
这反常的细节，让他的眸光更深了些。
烯烬谷的谷主，在城外。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山嵩当了这么多年的斗兽城主，查清那叛徒过往来历，清扫城内所有黑雾线索，他知道该怎么做。”
影子点头。
君屹的身影随之消失。
夜空中，巨大的羽翼舒展开来，掠过被薄云半遮的月亮。他飞得极高，视线却如实质般，缓缓从那映照朦胧明月的冰面上掠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