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妤？”季回安不解地再一次唤道。
她猛然回神，抬眼便对上了那双沉静如渊的眸子，心头微微一滞。
思虑片刻，她终究还是收敛了所有异样情绪，并未直接将那些“记忆”中的事情告知。
只是顺着方才的话题，低声道：“今日听你提及京都流民之事，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
今冬比往年更冷，京都尚且如此，那北境霞谷关的情况岂不是更难？
是否要让户部提前准备粮草，以防突发状况？”
她语调平稳，字字斟酌，既不过分引人深思，也足够引起重视。
季回安微微蹙眉，手指轻叩桌案，似在思索。
片刻后，他抬眸望向她，眸色深沉：“你在担心北境？”
宋清妤点了点头，语气愈发凝重：“不仅仅是北境，还有北狄。
他们向来仰仗畜牧为生，若是今冬严寒，牛羊无存，他们势必会南下劫掠。
而霞谷关是北境的屏障，一旦北狄人趁机犯境，恐怕会生战事。
届时，便不只是流民问题那么简单了。”
季回安闻言，目光深邃如墨，定定地看着她，久久未语。
宋清妤一愣，被他这般专注的目光盯着，心头竟升起几分心虚。
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道：“怎么这般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有脏东西？”
季回安听她这般说，眼底掠过一丝笑意。
摇了摇头，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指腹在她的眉心处停驻。
眼中溢满温柔与欣赏，语气低缓：“不是，只是觉得，我的阿妤，实在是太聪慧了。”
他微微叹息，语气带着几分宠溺，“你总是能比旁人看得更远，想到旁人未曾想到的事。”
宋清妤被他这般夸赞，耳尖微微泛红。
她哪里有他说的那般好，不过是多了一世的记忆罢了。
轻咳一声，又道：“朝廷可有应对之策？戚家军的供给可足够？。”
季回安微微勾唇，未再继续调侃她，神色恢复了几分严肃。
沉声道：“你放心，朝廷已备足粮草，至少可保戚家军三月口粮。”
宋清妤心头猛然一震，指尖微微一紧。
她清楚地记得，前世的这场战事，戚家军并未得到充足的粮草供应。
最终落得军中饿殍遍地，连战斗力都所剩无几。
戚老将军与诸子皆战死沙场！
唯独戚绍一人拼死杀出重围，满身是血地进京求见昭明帝。
揭露粮草断供之事，震惊朝野！
可如今，季回安却说，粮草已备足？
宋清妤眉头紧蹙，心思急转。
前世，她并不清楚粮草问题究竟是何处出了岔子。
只知道最后戚家军几乎溃败，而朝廷震怒，满门忠烈的戚家军，累累白骨竟成了大祁的罪人。
思及此，她心底升起一丝不安，若粮草本该充足，为何最后会出事？
她沉吟片刻，忽而开口：“既然如此，那是否还该再做些额外的储备？
毕竟战事无常，若真到了兵戈相向之时，任何意外都可能左右胜负。
若出了差池，那便是无法挽回的大事。”
季回安目光微闪，静静地看着她，未曾立刻回答。
窗外寒风微起，吹得帷幔轻轻飘动，映着屋内烛火，晕开一片暖光。
良久，他才微微点头，沉声道：“你说得有理，我会再安排一手，以防万一。”
宋清妤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脸上浮现些许轻松的笑意。
只要季回安重视，她相信他定然能将事情处理好。
或许北境可以免于一战，而向来铁骨铮铮、忠君报国的戚家人也不会落得那般凄凉的下场。
正当宋清妤放下心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喧哗，伴随着爽朗的大笑声，隐隐透着几分张扬不羁。
两人循声望去，便见一道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踏入院中。
黝黑的肤色透着健康的光泽，朗眉星目，嘴角勾着一抹肆意的笑意，神采飞扬。
正是戚绍！
“季大哥，许久不见！”
戚绍大步走来，眼底带着几分张扬的笑意。
到了季回安面前收敛了些，抱拳行礼问好。
季回安早就知道戚绍要入京，语气平静：“你何时到的？”
戚绍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随意道：“刚进城不久，听闻你在这儿，便顺道来看看。”
“这位是？”戚绍的目光看向宋清妤，问季回安道。
见季回安虚虚揽着女子的腰身，看起来极为亲密的模样。
戚绍有些摸不着头脑，他分明记得上回回京都时，季回安曾带着他到了桃源居后头的坟茔处祭拜。
那一身冷情孤寂的模样不似做假，墓碑上还刻着‘爱妻’。
怎么？他季大哥又换了人爱了？
没看出来啊，他季大哥移情别恋的挺快啊。
季回安哪里不明白戚绍那意味不明的眼神，只轻咳一声，说道：“她是陛下亲封的清平县主，宋清妤。”
宋清妤？清妤......
戚绍灵光一闪，这名不是墓碑上的吗？死而复生了？
他再也忍不住，开口问季回安：“季大哥，这位，呃，嫂子不是出意外过世了吗？”
“怎么又活了过来？你分明还带我去桃源居祭拜......”过她。
“闭嘴！”季回安冷眸一凛，呵斥道。
季回安拉起宋清妤就朝房中而去，“阿妤，外头凉，先进屋吧。”
宋清妤边走边转头，问道：“那他......”
“不用管他！”季回安冷声道。
戚绍狐疑，难道他又说错话了？
可他说的都是事实啊，不能让人知道？
戚绍目光在院中逡巡，忽然一顿，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另一边。
只见阿宁正端着热茶自房中走出，夜色映在她的脸上，衬得她的眉眼愈发清冷静谧。
戚绍怔了一瞬，随即挠了挠后脑勺。
露出一丝略显不自然的笑：“阿宁。”
“小绍，你回来了！”阿宁见到戚绍后，脸上带着笑意问道。
戚绍见阿宁见了他这般开心，不觉也愉悦的唇角微扬。
“阿宁，此番回京我会待上一两月。戚阳说你给她去信要去霞谷关？”
天知道他接到这个消息时心里有多兴奋，恨不得立时就飞回京都带着阿宁而去。
阿宁点了点头，“是啊。清妤回来了，我可以离开了。”
......
戚绍与阿宁在屋外寒暄，而屋内的宋清妤却拉住季回安的衣袖。
问道：“小季大人，可否给我解释解释，戚绍说的‘桃源居祭拜’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