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随野下手的动作太快,沈四方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断气的时候还维持着疑惑的表情,而后两眼大睁,瞳孔涣散。
这个恶贯满盈的家伙估计到死都没想到,他会以这种潦草的方式结束掉跌宕起伏的一生,
沈四方的耳朵后面多出来一块骨头,这是他靠易容术也无法掩盖的特点。
而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也跟故事设定的一模一样。
因为经年接触蛊虫而浸透到骨子的恶臭,哪怕用再多香料也遮不住。
随野可以断定此人就是灭了主角满门的沈四方,所以才动手这么果断。
确定沈四方死透了之后,随野叫来守在上面的随从,指着地上的尸体,没什么情绪地吩咐道:
“把他剁碎了喂狗。”
随从沉默地将死不瞑目的沈四方拖离随野的视线。
荆煜把他变成npc,想用游戏世界困住他,那随野就顺他的意。
他不光要当npc,还要以npc的身份加速这个世界的消散!
最后的主线boss已经被干掉,主角也经历“磨难”(至于这个磨难是谁带来的就不要问了)获得成长,故事进行到这里,差不多就要打出gameover了。
在那之后,这个虚拟的世界自然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距离游戏世界的崩溃还有一段时间,沈四方的死也是随野计划中的一环,只不过现在提前了而已,对大局没有什么影响。
随野抬脚准备离开牢房,却在门口碰到了阻碍。
像是一面墙,也不知道有多高,多厚,就那么直挺挺立着,挡住了他的去路。
随野虽然看不见,但不至于连来时的路都不记得。
这里之前分明是牢房大门的位置,怎么现在会无缘无故多出来一面墙?
他心底隐隐有了猜测,伸出手,沿着“墙面”摸索了一会儿。
而后神情微变,毫无温度地“哈”了一声,缓缓转过头。
阴暗逼仄的牢房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人,正站在角落里,无声无息地盯着随野。
见随野朝他“望”过来,他轻轻眨了下眼睛,堪称艳丽的脸上芜尔绽放出一抹笑?
昏暗的环境似乎都被映得亮堂起来。
数不清纠缠了几辈子的两人,终于再次碰面,想象中的拼个你死我活的情况倒是没有出现。
两个人的情绪都挺稳定的,至少随野是这样的。
如果换作刚退休的他在这儿,估计现在荆煜的脑袋已经被他按在地上捶了。
随野不说话,荆煜也不出声,就这么直勾勾地注视着他。
两人沉默片刻,随野主动开口打破诡异的气氛:
“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不久。”
荆煜上前一步,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两手攀住随野的肩膀。
几乎是一瞬间,随野感觉自己像是被冷冰冰的毒蛇缠住了,捏着他肩膀的手用力到几乎要把他的骨头给捏碎。
它吐着猩红的信子,似乎在考虑从哪里下口。
随野面无表情地动了动胳膊,“松开。
对于随野抗拒,荆煜置若罔闻。
像是怕随野听不清,还故意凑到随野的耳朵旁边,压低的嗓音连同鼻腔里喷出来的热气,一块落到他的脖颈。
“你扭断别人脖子的动作还真是一点都没变啊,我们这么久没见,你不想我吗?小、叔、叔。”
讲到后半句的时候,荆煜还刻意放慢了语速,“小叔叔”三个字从他嘴里飘出来的时候,就像水烟一样,又绵又柔。
随野微不可见地拧了下眉。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人这么叫他了。
在某段他刻意想埋藏的记忆里,他只要听见这三个字,就会产生反胃的情绪,俨然已经到了生理性厌恶的程度。
荆煜自然没放过随野脸上那些细微的表情变化,歪着头看他,浅色的睫毛在火光中熠熠生辉。
“你在生气吗?就因为我叫你‘小叔叔’?”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随野生气的原因,“难道说你想起来…”
很早很早之前,荆煜就喜欢看随野生气的模样。
处于怒火里的随野拥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的锋芒与鲜活,特别适合观赏,也更能接触到他最真实的一面。
荆煜嘴角笑容愈发灿烂,说着就要伸手去碰随野的小腹。
可还没等荆煜得逞,手腕就被猛地攥住。
随野已经整理好了情绪,面对荆煜就像面对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
“够了。”
从随野那里吃了不少苦头以后,曾经的疯狗也学会了看随野的眼色,他倒是没再坚持,收回了他的狗爪子。
但还是像没骨头一样,紧紧贴着随野,下巴蹭着他的肩窝,紧跟着又问:
“喜欢我送你的重逢礼物吗?”
随野不为所动,连语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仿佛荆煜的举动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就算没有你,我迟早也能抓到沈四方。”
“唉”,荆煜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这么久不见,你还是知道该怎样挑衅会让我难受。”
不过他嘴上这么说,声音里却听不出一点难过的意味。
蓦地,鼻尖动了动。
荆煜收回的手忽得调转方向,一把扯下了随野面上束着的黑绫。
“……”
一阵沉默。
荆煜直视着随野的脸,目光在那狰狞骇人的伤疤上来回割,脸上彻底没了笑。
他顶了顶后槽牙,“…随野,你可真是一点没变。”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因为绑着的绸缎是黑色的缘故,荆煜并未第一时间意识到随野眼上有伤。
因为在游戏设定里,好结局的『苏朽』只是因为眼疾才双目失明,荆煜潜意识里还以为随野只把他的腿给治好了。
直到闻见血腥味的时候,荆煜才注意到不对。
失去遮掩的眼睛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空气里。
开裂外翻的伤口正在不停地渗出鲜血,就像是随野的眼眶里开出一朵又一朵血红色的花。
可即便眼球开裂这种惊悚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随野却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甚至在荆煜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缓缓翘起了唇角。
阴冷潮湿的地牢,昏暗跳动的灯火。
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白发黑衣,满脸是血的随野,慢慢朝着荆煜展露出他那狞厉残忍的,超乎常识的,诡谲怪诞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