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小北的船上，说不定还能有一线生机。
自从跟着唐越，从大西北进了京都，一直以来，东子对于他都很照顾。
因此，虽然一直以来，他在唐越面前的自他定位都是小弟的身份，但其实，在他内心深处，是很感激他的。
他奉着二龙的命令跟着唐越，从来没跟他要过一分钱，甚至还自掏腰包给他添置了许多家具，帮助他改善生活水平。
同时尽心尽责地完成一个小弟应该尽的义务。
可以说，东子对唐越，实在是仁至义尽。
唐越自然没有任何理由要求他，在这种情况下还跟着他去赴死。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居然还会产生要跟着唐越的犹豫，已经足够让他感动。
不过，唐越看着东子皱着眉头的样子，却是没有开口劝慰的打算。
他只是默默地抽着烟，看着窗外的海景，一言不发。
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唐越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说是波澜不惊也好，说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也好，总之，现在的唐越，已经很难对外界的刺激有什么反应了。
或许，这种深沉，正是男人成熟的标志，但很可惜的是，唐越只不过刚刚拥有它，就要走向自己生命的尽头。
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天色渐渐地黑了下来。
很快，黑暗就成了这片海域的主色调。唯有“大四喜号”和后面那艘一直吊在他们后面不远处的拖船，在黑暗里散发出无比孤独的光芒。
或许，在大自然的眼中，在无尽的黑暗里，这两点光芒有如两点不停追逐着的萤火，显得孤独而渺小。但是从他们人类的角度来看，这两团光芒，已经足够强大。
这巨大的光芒，足以遮掩很多东西。
比如说，两个偷偷摸摸的身影？
突然，一直趴在驾驶台上的小北，直起身子，淡淡道：“到了。”
到了二十公里处。
虽然唐越不知道，在这茫茫黑夜之中，小北是如何判断出这个距离的，这艘“大四喜号”上可是没有任何精准的定位仪器。
但是唐越相信他飘摇在大海之上十几年里换来的珍贵经验。他也相信，在这个时候，他没有必要骗他们。
已经送了这么远，实在没有必要在那几公里上苛求。
想必，赵旻抱着的也是同样的想法。
听到小北的招呼之后，一直盘腿坐在地板上闭目养神的赵旻突然睁开眼睛，双眸之中两道血光一闪而过。
然后她倏忽起身，动作明快地将那只巨大的黑色背包背到后背上，再拉紧束带，整个系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一气呵成。
黑色的背包带紧紧地勒在她身上，将她娇俏的身体曲线勾勒得格外分明。
站在她身边的唐越，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此时的她，已经将之前一直别在腰上和大腿上的枪支全部都装进了背包里。
想必她也没有打算在海里对人开枪，而且海水对枪支的运行和弹药的稳定性，都有着极大的损伤。换言之，在水里，枪可不好使。
取而代之的是，她的腰间挂了两束缆绳模样的东西，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唐越现在的心情无比的复杂，只能通过不断地关注这些琐碎的东西来稍稍缓和。
即便在过去一下午的几个小时里，唐越一直在心里劝慰着自己，下了海也未必会死，就算死也要死得硬气，但是事到临头，他心中还是不由自主地涌上许多恐慌。
唐越将嘴角明灭的烟头摘下，狠狠地扔在驾驶舱的地板上，然后踩灭。
在唐越的周边的地面上，已经密密麻麻地布满了烟头。可想而知，他是如何艰难地度过这么一个下午的。
在唐越不知不觉间，他似乎已经不声不响地抽了好几包烟。
这些烟草麻木了唐越的神经，缓和了他内心里对死亡的恐惧，尤其是这种可预见的死亡，就像是你眼睁睁地看着一条毒蛇咬了你一口，你的神经开始渐渐麻木。
但是你却没有办法做出任何反抗，只能默默地等待着这些微不足道的毒素将你的生命剥夺。
自知无望，便是绝望。
真正绝望的关头，做什么都没有用，换上什么样的心情也都是一样。愤怒或者恐惧，或者是憎怨？其实都没有什么区别。
不如平静。
所以唐越很平静，即便即将面对的就是死亡。
“准备下水吧。”赵旻冷冷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在对唐越说话。
突然，她抬起头看向小北，补充道：“给唐越一个救生圈。”
小北点点头，道：“当然。”
听到他们俩的对话，唐越心中不由地一阵苦笑，在这伸手看不见五指的晚上，又是在海面上，他就算是有救生圈又能怎样？
最多也就是保证唐越一时半会儿不会沉下去而已，难道他还真能指望海浪能把他冲到岸上？万一他要是被冲进了太平洋呢？
但是腹诽归腹诽，有一个救生圈，总是比赤手空拳游泳好得多。
他们一行人推开驾驶舱的舱门，鱼贯而出。
唐越和赵旻走在最前面，东子、小北和他的小兄弟们跟在后面，仿佛是在给他们送行。
这种场景，让唐越心中不禁有些伤感。
但真要说起来，他们和小北素昧平生，不过认识几天而已，他愿意将他们送到这里，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染着一头棕色头发的小兄弟“牛顿”，屁颠屁颠地给唐越拿来了一个硕大的黑色救生圈。这只救生圈十分专业，内外两侧都分布着十几个塑胶把手，方便人抓牢。
“牛顿”将黑色的救生圈套在唐越身上，又用缆绳将唐越和救生圈固定好之后，这才放手往后退去。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唐越不由得有些感动。
这几天和这帮小兄弟聊天打屁，喝酒抽烟，过得好不快活，如今无奈分别，再相见，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可正当唐越心中莫名感伤之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之前一直默默站在唐越身边的赵旻，居然从腰间抽下一条不长不短的束带，束带的两头都有金属卡扣，她将其中一头连接在自己的背包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