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桐怀山岱南古宅】月色缄默如晦（七）
谢如晦觉得自己可能是吓傻了。
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间，他的第一反应不是转身就跑，也不是高声呼唤边上的左镇潮。
他就这么愣愣地站在那里，越过那扇模糊不清的玻璃窗，直直盯着窗下那只摇椅。
那双腿被长裤包裹着，穿着一双黑色的布鞋，从脚踝处裸露的肌肤来看，应该已经是个老人了。
“嘎吱”
摇椅慢悠悠地晃着。
他的视线顺着向上，只觉得屋内深重的黑暗似乎消退了一些。
他依稀能借着模糊的轮廓，分辨出摇椅上那个衰老的人影。
老人的脸被墙壁挡住了，这个角度无法看清。
房间深处的那张书桌上，也隐约能看见另一个老人，正背对着他坐在那里读书。
在这一刻，谢如晦突然感觉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直向脊背上蹿，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冻得他一个激灵。
他像是才猛地意识到恐惧，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当即就要后退。
“嘎吱”——
摇椅的动作停了。
躺在摇椅上的那个身影，像是注意到了谢如晦，慢慢直起了身。
谢如晦瞳孔骤缩，眼见着那个身影藏在墙壁后方的头颅缓缓升起，慢慢逼近，双腿却像是被钉在原地，丝毫动弹不得。
他试图呼喊，可张着嘴，声音就像是被卡在喉咙里，完全发不出来。
那颗头就这么向着窗户的方向，一寸、一寸——
就在他都快绝望放弃，几乎要和那颗头颅彻底对视的时候，它停下了。
人影维持着那样微微坐直身体的姿势，朝他、朝着窗户举起了手，手心朝上摊开，露出一道道苍老的沟壑。
玻璃似乎突然消失了，那只手就这么越过飘窗与墙壁，从窗口伸出来，来到了谢如晦的面前。
他终于看见了掌心上躺着的东西——那是一块形制极为精巧的，银质的长命锁，被一根细细编织的红绳串起。
而在红绳的末端，挂着一块木质的名牌，上面刻着两个字。
“如晦”。
大脑深处宛如被针狠狠刺了一下，谢如晦看着眼前这只本该无比陌生的长命锁，只感觉脑袋一片混乱。
他是不是真的……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鬼使神差地，谢如晦抬起了手。
不知为何，尽管还是有几分害怕，但他似乎无法从房内的“人”身上感觉到任何的恶意，反而还很亲近。
他自然而然地，就想这么接过那只手上的东西。
然而，下一秒——
“别碰！”
一阵尖细的童音突然在他耳边炸开，谢如晦被惊到，手瞬间一抖，一不小心就将那只长命锁打飞到一边的地面上。
“啪嗒”一声，银质的长命锁在院子的地面上滑行了一段距离，最终停在了一双纤细、瘦弱而苍白的腿边。
等谢如晦回过神，眼前那双从窗户中伸出来的手不见了，窗户内也变得空无一物。他顿了顿，又看向长命锁滚落的方向。
那里站着一个小女孩。
年纪不过八九岁，穿着一身碎花的小洋裙，眉眼精致、长发乌黑。
她看起来本该与此地格格不入，然而她的皮肤苍白无比，眼神空洞地望过来，衣角不知为何还沾染了烟灰……
无论外表如何，这种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那就绝对不可能是人了。
但大概是女孩的外表过分没有攻击性，即使知道对方可能是鬼，谢如晦也没有第一时间吓到昏厥。
女孩低头看向脚边那把长命锁，将其捡了起来，朝他靠近几步，双手捧着递给了他。
她的嘴唇没有动，但是谢如晦再次听到那道童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不要碰‘他们’，很危险。这个，要收好。”
说完，长命锁又往他的方向送了送。
谢如晦不太理解当前的状况。刚刚窗户里那两个老人的确给他一种不祥的感觉，要是触碰到对方，说不定真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鬼知道他刚刚是哪根筋抽了，竟然想要直接上手。
这小女孩阻止了他去碰的话……应该是个好鬼吧？
他想了想，从小女孩的手中接过了那只长命锁。
见他收下，小女孩翘起苍白的唇角，朝他露出了一个笑。
与此同时——
“嘭”！！
谢如晦的身后骤然传来有什么东西撞碎玻璃的巨大噪音，锋利的玻璃碎片如子弹般飞溅在他的后背，惊得他瞬间转头。
然而，迎面只看见一只手猛地朝他飞来！
那东西打碎玻璃出来了？！
谢如晦靠着身体的条件反射躲过了那一只手，可很快，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无数只苍白的小手攀附在金属制的窗棂上，像蠕虫一样上下摇晃着，争先恐后地朝他的方向飞过来。
“救……”
其中一只很快就攀附上他的脸，像是某种软体动物的吸盘，死死地贴附在他的皮肉上，让他的话语彻底消失在空气中。
紧接着，他的脖颈、手臂、腰腹、大腿……每一个部位都被数不清的小手紧紧拽住，将他整个人缠绕包裹在其中。
不过几秒钟的工夫，他的浑身都被缠得密不透风的那一刻，一道极大的拉力猛地传来，将他整个人狠狠往前一拉！
“谢如晦？！”
在他的意识消散之前，他隐约听到了那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喊声。
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