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姜斌，自愿加入守岁人，从此往后，不畏艰险，不惧生死，常驻于夜，只愿人间，岁岁年年如往常。”
姜斌低着头，轻声念完这一套誓词，唯在自愿二字上咬的极重。
“哎，或许你现在对强行加入守岁人略有怨言，但时间自会给出答案。”
徐梁已经走了，在他坑死阿龙之后，他还要去安置毕久，完善现场，所以他在把姜斌带去郊区的据点后，就匆匆赶了回去。
所以现在是裴狈来接着做姜斌的思想工作。
“虽然死亡率高了点，但是我们单位把保险买足了呀。”
“正常来说，按照现在平均工资的行情价，一条人命也就一百来万，我们这里直接三倍赔付，一命三百万。”
“你就没有一点心动吗？”
裴狈苦口婆心的开导着姜斌，那神情一看就是推心置腹，处处为着他人着想。
但姜斌只是摇了摇头，一脸悲怆的开口说道。
“相比于这些赔偿金，我还是更想活着。”
“而且这个年代三百万能买个什么？在沪海这一座繁花似锦的城市，也就是郊区较为繁华的地段一栋90多平的小房子罢了。”
“话不能这么说。”
裴狈摇了摇头，语气凌厉的开口反驳道。
“按照你原本的人生轨迹，你的月收入几乎不会超过一万块，你还要面临中年失业之类的难题。”
“纵使现在延迟退休到六十五岁，刨去吃穿用度等成本，你这辈子能不能攒上个300多万，那还是个未知数。”
“赡养父母的钱从何来？结婚生子的钱从何来？抚养小孩的钱从何来？自己养老的钱从何来？”
“而且你的身份可不干净，你当真以为逃避能解决问题吗？”
“人每做一件事都会被旁人打上标签，有些标签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被消失，有些标签却是一辈子都不会被撕去。”
这一大堆听着就令人心梗的字语从裴狈嘴中说出，字字诛心，一时间说的姜斌都不知道如何反驳才是，只得呆呆的站在那。
紧接着裴狈语气放软，轻声细语的说道。
“现在你加入了守岁人，有梁老为你做担保，那这一切都不是事了。”
“稳定的工作，可观的收入，清白的身份和顶尖的福利，得到了这么多，总要付出些什么？”
“我想风险大些并不过分，又不是必死的工作。”
“你好好想想吧。”
裴狈看的内心防线被撬出缺口的姜斌，心里知道火候到了，却没有选择乘胜追击，而是身形渐渐隐于黑暗，让姜斌独自好好思考。
一时冲动做出的决定往往容易反悔，这会在心灵之中留下破绽，留下一个可以被撬开的缺口。
在如此谨慎且高危的组织里是绝对不允许有这种情绪的，每一位守岁人必须是心甘情愿，从心中认可，才能担得起肩上的重担。
……………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宁静的庭院中，密集的细雨充当起回廊的幕布，一男一女坐在中央的石亭中赏雨。
石亭是一个标准的四方亭，没有精雕加工过，除了粗旷大气以外，并没有什么出彩与值得说道的地方。
唯一有特点的就是亭中石桌并非实心，中间是镂空设计，上面又有铁网相隔，中间空心的部分被放了些燃烧正旺的碳用来取暖，铁网上还放了一个颇有年代感的铁壶。
石亭四周的地上断断续续会冒出些烟雾来，那是高明的工匠用特殊手段所设计出来的排烟口。
亭内壶中的茶水不断的翻滚着，亭外雨水顺着亭檐滑落，二人枯坐在石凳之上，眼神迷离，时不时的小抿一口。
“吥，这茶怎么这么涩！”
那男子倒是优雅的一小口一小口品着茶，反观女子却是如牛饮水，把杯中茶水一饮而尽。
女子一口茶水喷出，皱着眉头，对着茶水嫌弃的不行。
“一壶好茶被你泡废了，火这么旺，恐怕当时你只怕是想快些喝上茶水，没想到弄巧成拙，现在冲泡过头了。”
“就是可惜了我这茶叶了，正宗的西湖龙井，清明节前后采的，花了不少钱呢，属于是有价无市的玩意。”
“你呀，做事就是太急躁了。”
男子不紧不慢的放下手中茶杯，轻叹了一口气之后，还不忘指出了女子的缺点。
这茶自然不是有价无市，只不过是卖假货的太多了，很难买得到正宗的罢了。
呼……
一阵狂风吹过，亭外的树叶哗啦啦的响，些许细雨被吹进了亭中，打湿了二人的衣衫。
但二人的心思显然并不在此，他们俩定定的望着那被缓缓打开的大门。
姜斌从中缓步迈出，身上莫名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他竟在那屋中枯坐了一夜之间久！
金乌东出，光线透过由细细雨丝所构成的雨幕，轻抚在少年身上。
姜斌并未关注回廊外的美景，只是看着亭中的二人，开口说道。
“守岁人，姜斌。”
“呵呵。”
男子轻笑两声，从亭中站起，向姜斌走来的同时还不忘从兜里掏根烟给自己点上。
“守岁人，裘天道。后面一段时间，你大概率就是留在我手底下做事了。
还有，抽烟吗？”
裘天道的身形很是飘渺，明明看上去像是缓步前行，但速度却惊人的快。
近百米的长廊，几个呼吸间便从头到了尾。
“不了，谢谢。”
姜斌婉拒了裘天道递来的香烟，但没想到对方收回了那一根烟之后，竟然又递上了半包。
姜斌用很不解的眼神看着裘天道，裘天道轻描淡写的笑了笑，用一种平淡的语气为姜斌解答道。
“有些烟不止可以拿来抽，还可以拿来办到很多事情。”
“很多物品的价值原本并不高，但随着繁杂的工艺所带来的附加价值却不可限量。”
“只可惜我现在身上也就带了这么一包，不过对你来说应该也够，就拿它当做见面礼倒也合适。”
姜斌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接过那半包香烟后上下打量了一番，赫然看见烟盒背面有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内部特供。
“别看了，来亭子这坐下谈。”
裘天道的声音远远传来，姜斌抬头望去，裘天道不知何时竟已回到了石凳上，并悠哉悠哉地动手重新沏了一壶茶。
“好快，怎么无声无息的，我竟然无法察觉到他的一举一动。”
姜斌心中发毛，寒毛倒立，但随后又平静了下去。
作为当小弟的，那个能顶事的人当然是越强越好。
“是不简单，这家伙身上所表露出来的神态与气息怎么跟个老牛鼻子这么相似？”
“不对，还是有些差别的。”
心底的独白再次出现，姜斌皱了皱眉头，他从对方的话语中读到了一个新角色。
“你说那个老牛鼻子是谁？”
“我说了吗？”
“…………”
眼见套不出话来，那还是眼前的事情要紧，姜斌便不再理会内心中还在装傻充愣的独白，快步朝着石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