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疗养院大门进去，他的手机就一直在响，但他没有看一眼。
而此时在海外某国的陶京墨拿着卫星电话骂着娘。
沈光赫不接电话，他只好打给了陈助理，然后交代她一定要把沈光赫给看好了。
这样的事，不能细说。
“老大，已经安排好了，可以启程了。”王猛过来跟他对接。
陶京墨低低吐了口气，“让大家提高警惕，最后一程，不能出任何意外。”
他们这次在海外的行动，是保护华企的几位工程师撤出正在交火的地带。而这几位工程师里，还有一位是企业老板的儿子。
因为这边突发武装冲突，基于某些原因，官方的交涉受阻，为了及时把同胞给救出来，华企方面找了赵芸帮忙，这才有了陶京墨的海外行。
不远处还有炮声传来，升腾起来的浓烟说明战斗正酣。
三辆车驶向正在交火的地区，那是他们必须穿越的地带。
而疗养院里，沈光赫与沈妈妈对坐无声。
沈光赫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眼里的血丝仿佛在替他讲述一夜未眠的故事。
来之前，他想质问母亲，为什么？
可是，当看到母亲担心他的眼神时，他到底什么都没能问出口。
“怎么了？”沈妈妈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
“是陶老三又逼你了？我给陶教授再打个电话。不行，我找陶将军去......”
沈妈妈虽然这样说，但第一次看到儿子这样，她其实觉得并不是因为这个。
自己的儿子什么性子，她是知道的。
不会因为跟陶老三的矛盾，就会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那是更大的事，更让他承受不了的事。
她微微捏紧了衣角，“小赫，你有什么话不能跟妈妈说吗？”
沈光赫的眼神太过冰冷，虽然她也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平常也很冷淡，但这样冰冷的眼神，她只在沈家那些兄弟姐妹欺负他们母子的时候，她见过儿子是这样看那些人的。
“小赫......”
她伸手去抓沈光赫的手，沈乐赫的手不知何时已然握成了拳头。被她这一触碰，像是惊弓之鸟一般，缩了一下。
沈妈妈错愕。
她不免想到一些更坏的。
收回的手微微颤抖，却努力地捏紧了拳头，让自己保持镇定。
“妈，我昨晚......”他吐了口气，“梦到爸爸了。”
“嗯？”
沈光赫其实很少提及自己的父亲。倒也不是他不想念，也不是因为父亲死的时候他还太小，只是他这个人感情并不外放，别人看不出来而已。
毕竟从小就是个小大人。
“清明的时候，咱们去给你爸扫了墓，大概他也想你了，所以来梦里看看你。”
这种说法很唯心。
不过，世人很多时候喜欢甚至深信这种说法。
“妈也梦到爸了吗？”
“偶尔，”沈妈妈低下了头，“偶尔也会的。他那个人，很温柔。谈恋爱那会儿，我们都忙，一两个月不见一次面，也是有的。
结婚之后，他更忙，忙不完的案子，顾不上咱们母子。有时候啊，我也埋怨他，说他总不着家。不过，我现在倒是宁愿他只是出去办案子了，那样，好歹还有个归期.....”
母亲的伤感涌了上来，沈光赫看得出来。
到了嘴边的话，在唇齿上滚了几回，到底是一个字都没能出口。
二十多年，他是看着母亲过来的。他不信母亲对父亲的感情和思念都是假的。
但是，为什么......
哪怕他还没有去做亲子鉴定，但那段录音很难让他不动摇。
这不是别的，这是关乎他到底是谁的儿子的现实。
他可以不信母亲跟老爷子有那些事，但如果他真是老爷子的儿子，那么......
他该如何自处？
过去这三十年，过得有多糊涂，有多悲催。
似乎这也能说明，为什么沈家那些人那么恨他们母子，为什么非要把他搞下去，甚至想要了他的命。
高三那年，沈家那些人在老爷子病危之际，一起围攻他的母亲。他当时在学校不太清楚，等他回来的时候，母亲已经病倒了。
自那之后，母亲便无心管理万利达，他就此挑起了公司。
老爷子后来也渐渐好转。据说是整治了沈家那些人，但就此，母亲也不再见沈家的人，包括老爷子。
他如今还能记得，老爷子临终前拉着他的手，眼里既有不舍，也有不放心，交代他要照顾好母亲，还一直问他母亲什么时候到。
直到老爷子快不行了，嘴里含糊念叨的是那句“等不到了”。
那时候太慌，太乱，沈家那些人又吵吵闹闹，他着实没有听太清楚。
昨晚没有睡，他再回忆那些画面，不知为何，那四个字就那么清晰地跌进了耳朵里。
原来，老爷子迟迟不落那口气，是等他的母亲。
他受不了这个。
老爷子的葬礼母亲自然是在的，只是很平静地待着，似乎也没有什么伤心。
他的姑姑当面骂过母亲，说母亲没良心，老爷子在的时候，那么扶持她做生意，老爷子死了，居然连一滴泪都没流。
他记得母亲当时冷冷地看着姑姑，但什么都没有说。
现在，他也冷冷地看着母亲，什么都说不出来。
沈光赫坐了许久，一直没有说话。
沈妈妈就那样陪着，也没有再问。
母子俩各有心思，但即便是如此亲的母子，到底也有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沈光赫离开时，沈妈妈就站在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青山。山野葱茏，已经是暮春，但心却没来由地变得荒凉。
许久之后，她掏了手机出来，给陶教授发了条信息：小赫可能知道了那件事。我不知道怎么办。
信息发出去之后，陶教授的电话便回了过来。
因为是周日，陶教授刚买了菜回来，正准备给陶老爷子做一顿丰富的午餐。
省得老爷子总说自己不受宠了。
“别慌，我马上过来。你哪里也不许去，也不要联系任何人。”
挂了电话，陶教授解了围裙匆匆出门。
陶老爷子在她出门前问了一句，“上哪儿啊，还做不做饭了？”
只有一记关门声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