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境梁坪村里，老村长正和一群族老们商议事情。
“唉，最近附近村子里的后生们总半夜来我们村里偷水，再这么下去，我们村子里的地也没有水可以浇灌了。”一个族老叹息道。
“确实，我看这天怕是要闹灾啊，也不知道村子里能撑多久。”
他们这老一辈的人都是经历过战乱逃过荒的，这在梁坪村才没安稳下来多久，看样子怕是又要拖家带口的去外面找活路了。这逃荒路上能活下来三分之一的人都算是不错了，他们的心情怎么能不沉重呢。
“就不能把村子里的水看守起来吗？这样还能多撑一段日子。”一个年轻一些的族老说道。
村长叹了口气说道：“要是只有一个村子过来偷水还好说，这附近几个村子都联合起来了，我们要是反抗的话，说不准不等天灾到来，村子里的青壮年们就要死伤大半了。这种村子之间的摩擦，官府那边也少有人管。
这年头，家里死上一两个青壮年，那剩下其他人在逃荒路上就更不用活了。趁着现在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们早一步离开村子去逃荒，说不准还能找一条生路。等再晚些，路上的灾民多了，那就更危险了。”
此时其他族老们也都不说话了，村长这话虽然有些灭自己人威风，但不可否认，这都是事实。他们这个村子里的人本就是一路逃荒过来的，大家虽然骨子里有狠劲，但面对团结的当地村民还是寡不敌众的状态，再加上大家稳定下来后也都结婚生子了，这村与村之间也都有些亲戚关系，直接打生打死的还真不太好。
而且他们也能理解现在的情况。干旱时期，水源就是大家救命的东西。庄稼干了不及时浇灌，那就只能是颗粒无收，到时候官府派人来村子里收税，他们这些贫苦百姓拿什么交啊？这交不上就要卖身抵债，大家都是有亲人的，怎么忍心拉一大家子人去卖身做奴仆啊。
以往那些不疼女儿的人家，在官府收税前，他们都会把家里的女孩们带去人伢子那里卖了，得到的银两再搭上些粮食就够缴税了。但现在的情况是，天灾期间孩子卖不上价，为了一点儿粮食和银钱，多的是人去卖孩子的。有的是想为孩子挣一条活路，但更多的则是想保下家里的男童。
“现在城里的粮食价格已经翻了三倍了，就是有官府管控，这几日粮价上涨的速度也没有降下来。与其大家把手中的余粮都耗尽了再离开，还不如趁着大家还能走得动提前离开呢。再过一个月可就是官府收税的时间了，这地里的水干的太快，河里水位又下降的厉害，庄稼怕是长不成了。
到时候哪家还能拿出那么多粮食出来交税啊？你们甘心从良民打成奴籍吗？就是不考虑我们自己，也得想想家里的孩子吧？真变成奴籍了，生死还不是主家一句话的事？”
本还有些犹豫的族老们，听了村长这话后也下定决心了。他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好日子过过，苦日子也过过，还有什么可看不开的啊？大不了就是死在逃荒路上，只要家里的孩子们能求到一条生路就好。
“一会儿就通知各家来人开会吧，早些通知下去，大家也能提早收拾东西，反正迟早都是要离开的，早一天离开说不准能在路上多活几个人。”年纪最大的族老直接发话道。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见到已经确定要去逃荒了，便都没了再开口说话的意思。村长叫来自家大儿子，让他带人去各家叫主事人过来开会。李大牛见到自家爹这难看的脸色，心里也有谱了，看样子族老们已经商议好决定去逃荒了。
李大牛在小的时候也是跟着父母经历过逃荒的，那饿殍满地的场景，就是到了现在他都不能忘。可是现在的情况确实不怎么好，他们想要活着只能再另寻出路了。这一片几个州府都是干旱缺水的状态，官员们没有上报朝廷，那这粮税自然是要正常交的。
可他们现在也要靠着手中这点儿粮食活着，交上去就等于断了一家老小的生路，至于银钱，那就更不可能有了。以前十二文一斗的粮食，现在六十文都买不到，这还是最便宜的黍米，至于价格更贵的稻米和面粉，那就更不用想了。
这些东西就不是村里人能吃的起的，以他们一年到头赚的那点儿铜板，能把全家人养活就不错了，再多的奢求就没了。也好在村子周围的山林比较多，别的东西不多，但野菜家里的孩子们还是能采到的。只是现在干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山林外围的野菜已经被村里的妇人和孩子们摘干净了，除非是去林子深处去找。
不过山林里有不少猛兽，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了，村民们并不敢随意进深山。
没多久，村子里各家的当家人就陆续到齐了。当大家听到族老和村长说的要逃荒的事后，一个个的都哗然了。依照他们各家现在的情况，还没严重到需要逃荒的地步吧？
“村长，我们家里的粮食省着吃还能撑两三个月，现在就去逃荒会不会早了些？”
这些人都是经历过逃荒的，那苦日子根本不是人过的，现在好不容易安定下来，没想到又要经历一遍逃荒，不管是从哪方面来讲，他们心里都不愿意。
“这个情况我们也商讨过了，以前大家逃荒的经历还记得吧？那时候的境遇会这么糟糕，与我们离开村子的时间有很大的关系。这逃荒的事情只有趁着各家还能有余粮的时候进行，不然各家的粮食都没了，我们走不了多远就饿死在路上了。
到时候路上遇到其他流民，我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那才真的是步入绝境了。现在周边的人都想着家里的粮食还能再撑一段时间，我们提前离开了，反而能和后面逃荒的大队伍错开，这样遇险的几率也比较小。
这逃荒路上，大家找吃喝反而只是最容易的事，遇到流民才会有性命之忧。对比到时候家里的孩子媳妇被杀红眼的流民抓去宰了吃，这提前出村逃荒反而更安全些。我们这些人对于周边其他村子来说都是外来者，真的山穷水尽了，他们肯定会先团结起来拿我们村子下手，到那时我们再想走就晚了。
再有，我们没多久就要交粮税了，你们这是准备把省下来的救命粮交上去，还是家里有余钱交税啊？不走的话，等着官兵们反应过来把大家困住吗？今天这逃荒的事是我和族老们共同决定的，你们要是准备跟我们一起走的，三日后的晚上大家就一起出发，如果不想离开村子的，我们也不会说什么，大家去留随意。”
村长说完后，刚刚还小声议论的人都纷纷闭嘴了。这集体逃荒生存几率还大些，要是脱离大部队，基本上就被宣判死亡了。况且村长的话也没说错，提早离开总会更安全一些，趁着大家手中还有粮食，他们也可以跑的更远一些。
“村长，我们村逃荒的话准备去哪里？”此时，突然有一位后生出来问话了。
众人一看是李玉，也就不觉得奇怪了。李玉家现在就剩下他和弟弟妹妹了，如今他的弟弟妹妹年纪还小，这全村议事自然是他这个当哥哥的过来。
村长见问话的是李玉，表情也缓和不少，“是玉小子啊，这个我和族老们还没商定，你这常年走镖的，也算是见过大世面的，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李玉会这么问还真是有些想法，之前他跟着镖局往北境走了一趟，当时他就有带着弟弟妹妹去北境定居的意思了，只是他们三人孤身上路不安全，李玉才会把这个想法给压下来了，现在既然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要去逃荒，那他也就直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