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的水声透过门传出来，完整清晰顺流直下，没有被截断、被扰乱的声响。
迟枫立刻明白了沈今茉的意思，忙冲过去敲门，敲了几下没人应，只能抬脚踢开。
门开的一瞬，一股冷风袭面而来。
浴室高处的窗户朝外大开着，风从窗外灌进来，吹得沈今茉和迟枫迷了眼。
凌煊准备的干净衬衣正摆在洗手台上，其中一只袖子用牙刷斜斜撑起——像极了人类的中指。
“哈哈哈……我又栽他手里了。”沈今茉在半夜发出了惨绝人寰的自嘲笑声。
目标人物从她眼皮底下跑了！
又一次！
迟枫攀到高处确认，浴室窗户可供一人爬行翻出，落脚在下一楼的浴室窗户外沿。
而这个外沿，距离走廊通风窗口仅仅半米。以凌煊的身高和长腿，只要够胆，轻轻一迈就过去了。
沈今茉的傻笑还未停，邱恬忻就已经从对面301冲了过来。
一见沈今茉生无可恋的模样，她连笑都憋不住：“也不能怪茉姐。他那个吻哦，把镜头前的我都迷得神魂颠倒。”
那个吻？凌煊用嘴唇碰触她的发卡……
那算吻么？她当时就脑子瓦特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傻丫头模样！
现在想想，会不会是那个时候，凌煊就发现了摄像头？
邱恬忻还想再说什么，沈今茉已经摆摆手，拒绝继续探讨这件糗事。
她摸出一个小盒递过去。
邱恬忻一见便知，这是“隐形”追踪器的盒子。
凌煊急于脱逃，没有换掉衣服就从窗户翻了出去，阴差阳错的也把沈今茉没来得及取走的隐形追踪器一并带走了。
***
沈今茉再次重新估量目标人物。
最初，她判定凌煊是个严谨且防备心极重的人。
若按照迟枫他们的原定计划直接抓起来，在无法解释清楚属于哪个部门、涉及何种工作的情况下，他一定不会合作。
所以，她的决定是接近并以关心者身份获得信任，从而旁敲侧击。
就算探不到信息，也可以演一场“美女救美男”的戏，从侧面获得那份文件所在。
出乎意料，假李逵被真李逵截了胡，让她全盘计划打了水漂。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在武大力假托警察之名带走绑匪之后，凌煊竟然再次逃离，还丢下一起被绑的——她。
要么，凌煊的防备心超过认知，从一开始就没对她付出一丁点信任。
要么，就是在整个计划的进行过程中，某个细节出了偏差，她被怀疑了。
沈今茉长长叹出一口气，始终想不到关键所在。
思索暂歇，耳边传来邱恬忻兴致勃勃的问询：“茉姐怎么没看出来他们不是演员？”
沈今茉立刻绷脸：“太不专业了！抗个人吭哧吭哧大喘气，绑人和关人的地点都选得太突出，结绳手法也太业余，哪一点都不像真绑匪。”
就算她没有“调查人员”的经验，也能判断出来，这些绑匪很业余！
“是是……”绿西装借机换了个蹲姿，“业务能力太差，今后一定提升……”
他想了想，连忙改口：“……一定改过自新。”
沈今茉絮叨完了，气消一半，又问邱恬忻要了个通讯耳机，一边戴一边问：“梁奇文和武大力，哪个在附近？”
“武大力带人去治安厅了，一时半刻回不来。梁奇文嘛，在楼下呢。”
“他在楼下！”沈今茉脑子有一刻停顿，“目标人物怎么跑了的？”
这种旧式老楼的剪刀梯虽然是两个楼梯，但出口只有一个。
凌煊要离开这栋楼，势必经过唯一的楼道出口，怎么可能逃出梁奇文的目光！
“他没跑。”邱恬忻目光虔诚，表达出疑惑，“他只是脱离了我们的视线，却并没有跑远。”
沈今茉和迟枫不约而同凑到邱恬忻的便携电脑前。
凌煊的信号和他们的信号在同一范围内，不偏不倚，几近重叠。
***
冬夜后街小巷的凌晨时分，只留下匆匆赶路的夜归人，以及猎猎而来的寒风。
凌煊拉紧衣领，止不住跺脚、原地跳，却始终无法驱散寒意。
“嘎吱……嘎嘎……”楼顶天台铁门被缓缓推开，在安静的夜里发出异常瘆人的声响。
凌煊所有动作赫然而止，他明明记得自己反锁了门……
他偏头，瞧见昏暗的路灯光反照天际，给楼顶带来微弱光亮。
借着似有若无的光线，他看见一个人影晃动着冒出头来，露着一口整齐的白牙。
沈今茉顺手把开锁工具揣回兜里，对冻得圈住双臂的凌煊送去一个甜笑：“冷吧？躲哪里不好非得躲楼顶呢？”
凌煊稍稍愣了愣神，低头眨眼，所有情绪从眼眸里辗转消散。
片刻后，他再抬头时，目光淡然，神情冷漠，不喜不怒，更不忧惧。
他看着沈今茉，似乎在看一个莫不相关的人。
沈今茉倒不把自己当外人，手里的披风递上去，就说：“披上吧，你要是着凉了，回头装病装发烧，我还得耗费更多精力。”
凌煊接过披风，冷道：“所以……今茉小姐，你不继续装了？”
所有假装，都透着半真半假，她也不是全然欺骗，至少发自内心赞赏凌煊的帅气和聪明！
可现在，说什么都无法让对方相信自己并非别有所图。
她笑了笑，右手直接攀上凌煊肩头，沿着衣领和披风的缝隙一点一点向后摩挲。
凌煊颤了颤，对她的亲近很不习惯，却很快镇定下来，甚至连目光都显得不以为然，“撩人也要看时机吧？”
“谁说我在撩你了。”
可她的手指明明柔软又纤细。
凌煊眼中的波色随之变幻，刚好被沈今茉看在眼中。
没等她开口，凌煊先解释：“我是个正常男人。”
——所以，他会有正常男人被撩时的正常反应。
“我也没说我不是正常女人啊。”沈今茉笑着抽出手指，一个极其细小的黑色金属出现在指尖。
凌煊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为什么她能找到自己。
沈今茉一边将追踪器装回包装盒，一边用认真的语气说：“我已经开诚布公地把追踪设备收回，你是不是也可以对我坦诚点。”
她刚刚说完这话，面前的人突然就靠近了一步。
温热的气息从头顶蔓延而来，一双修长的手越过她面颊，探向耳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