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平安稍作思索,缓缓说道:
“这女人的照片摆在这里,说明明老板本意是想提醒自己她的存在。
但镜框上积了这么多灰都没擦,显然他对照片里的人已经淡忘了,或者说变得冷淡了。
也许,明老板是故意这么做——他想强迫自己忘记一段不愿回首的往事。”
高航点了点头,认可他的分析。
刘婷婷轻声自语:“那会是一段怎样的故事呢?”
回局的路上,高航分析道:
“从现场情况看,这位富商表面上是吞食过量安眠药致死,但背后存在多种可能。
可能是自杀,也可能是他杀;可能为财,也可能为情。
总之各种可能性都存在,目前还是个谜,正需要我们警察去揭开真相。
我们离查明死亡动机和真正原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要立即通过相关部门调取他的所有档案资料,必要时还需联系S国警方,了解他的人际关系和近年来的生活轨迹。”
这个世界上,最快的又是最常见的交通工具还得是飞机。
下午四点,从S国经停魔都飞往本市的国际航班就到了。
田平安、刘婷婷跟着高航站在航站楼的出口,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照片上的美丽女人,她就是明老板的太太。
随从的人员介绍说,明老板的太太的名字是顾飞雨。
顾飞雨有着一副瘦高挑的好身材,她穿着黑色的套裙,依然是披着那个大大的黑色披肩。
她白皙的脸上略施粉黛,美丽而忧郁。
她同前来接站的领导还有公司的相关人员握手,礼貌而又冷淡。
只有她在与田平安握手的时候,田平安才能感觉到她的眼睛里流露出来一点善意,英俊潇洒的年轻男孩,还是比较讨喜的。
她跟人握手的动作和姿势有一些做作,更像是在演一出古装戏。
当顾飞雨跟刘婷婷握手,就有些不一样了,显得热情得很,端详着身材和自己旗鼓相当的年轻女孩,她突然感慨地说:
“年轻真好,这是我自从嫁给良辉后第一次回来,整整五年了。”
说着,她的眼睛里瞬间充满了泪水,但是她努力克制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
听她的口音,是非常标准的普通话,但个别字词却明显地带有胶东味,这让大家感觉有那么一点点意外。
难道这个外商的太太原本是胶东人?
田平安仔细观察着顾飞雨的一举一动,他凭着直觉感觉到,这个稍嫌做作的女人早已失去了照片上那个女人的风采,岁月是把杀猪刀啊。
这些年,他们都经历了什么,是揭开谜底的时候了。
接下来,按照顾飞雨的要求,一行人陪着她去了东山宾馆那个明良辉的豪华总统套房。
顾飞雨尽管非常哀伤,但是,她并没有落泪,显然她是怀着一种非常复杂的情感,像一个游客参观名胜古迹一样看着这房间里的一切。
因为田平安一直在一侧盯着她,她的脸上有强烈的悲戚,但是隐隐地还流露出一种特别的喜悦,对,就是幸灾乐祸的那种喜悦。
这让田平安很迷惑。
最后,顾飞雨问了高航一个颇具挑战意味的问题:
“我在龙海的所有行动,是不是都要在你们警方的监视之下呢?”
高航正色道:
“不,太太,您多虑了。
任何人到我们这里都有行动的自由,我们也会尽可能地保护他的隐私。
不过,因为您也知道,明老板是巨商,现在他在我们这里出了意外,我们有责任弄清这件事,这样才能够对您和他的其他亲属有个交待。”
顾飞雨悠悠地说:“其他亲属?不,他是个孤儿。我,也是。”
高航耸了耸肩,两手一摊,表达了同情:
“这个,真没有想到。不过,您看您是否方便,跟我们谈谈您和明良辉先生的情况呢?”
顾飞雨扬起头,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幅字看了又看。
这是本地的一位着名书法家写的作品,是曹操的诗《短歌行》。
《三国演义》里有一段曹操横槊赋诗的描写。
曹操平定北方后,率百万雄师,饮马长江,与孙权决战。
是夜明月皎洁,他在大江之上置酒设乐,欢宴诸将。
酒酣,取槊立于船头,慷慨而歌。
歌辞就是《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全诗通过对时光易逝、贤才难得的再三咏叹,抒发了自己求贤若渴的情感,表现出统一天下的雄心壮志和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
田平安想,明老板是一个有着雄心壮志的人啊。
而顾飞雨的嘴角上却流露出一丝令人难以察觉的鄙夷。
随后,她娓娓道来:
“我是六年前在胶东的黄州市认识明良辉的,他那时是从国外回来寻根的,我当时是黄州市吕剧团的演员,是台柱子的那种,绝大多数剧目我都是主演,就是你们说的女一号吧。
他特别喜欢看我的演出,那段时间,我们剧团在胶东的各个区县做了一个月的吕剧巡演,他就自己开着他的小汽车追着剧团跑,而且逢有我的演出,他每场都不会落下。”
刘婷婷唇角微扬,声音轻柔似羽:追星一族呀。
顾飞雨眼波流转,含笑颔首时,耳畔碎金流苏轻轻摇曳。
她停下脚步,从随身的手包里取出一个精致的不锈钢香烟盒,轻声问道:
“我可以抽支烟吗?”
“当然可以。”高航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里面也装着他的烟。
顾飞雨从烟盒中抽出两支香烟,递了过来:
“高队长,来一支这个吧,是外烟,万宝路。这位警官也来一支吧。”
她转头看向田平安。
田平安连忙摆了摆手。
高航也婉拒了她的好意:
“我最近在戒烟,先改抽劲儿小一点的。外烟对我来说太冲了。你看,我现在抽这个石林,比较柔和。”
说着,他看了田平安一眼——正是田平安一直劝他戒烟的。
顾飞雨将其中一支烟轻轻放回烟盒,另一支优雅地含在唇间,低头在手包里翻找打火机。
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