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以往每次出现都要和自己莫名其妙胡诌一通不同，这次维莉蒂丝只是在教堂门口处的阴影里站着看了他们一会儿，便没再做其他的事情，那副大理石雕般的精致面庞依旧平淡，只是带着浅浅的微笑。
那一刻巫连才终于主观地承认了她的确是红鸮的“母亲”的这个事实。
那副笑容，的确很难用母爱之外的词汇来加以形容。
他忽然觉得有些无奈，这也是神该有的情绪吗？他不曾涉及过什么北欧神话希腊神话，甚至于前世的华夏神话他也只是略知一二，他不是那种对神怪小说感兴趣的家伙，就像对西游记的理解也只是86版的电视剧，而未曾萌生过亲自看一看原着的念头；他印象中的神明，尤其是欧洲的北欧的那些神啊什么的，很多行事风格都挺残暴或者莫名其妙的，要么把孩子吊在冥河里泡，要么把带给人类火种的神放悬崖上让鹰叨，要么就是让人在大坡上推滚石一辈子的跑。
反正这种印象带给他的想法就是，神啊什么的往往是要摒弃一些凡俗人类才会有的思想的，就比如母爱。
但别说维莉蒂丝有母爱什么的了，她的行事风格也太不像神了，除了长得的确一尘不染、超凡脱俗，
但这样的一尊神放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也太多了，总不能是因为他猝死之后就是维莉蒂丝把自己拽过来的吧？
这么一想倒是让巫连心里一动，他倒是想找个机会向维莉蒂丝好好问一问，问问这一切是不是真的是她做的，以及前世的自己现在怎么样了？
他倒是没抱什么希望能回到地球去，上辈子的自己过得除了平静一些也说不上有什么好，每天就是顶着蓬乱的头发缩在泡面桶和咖啡袋子里，对着打油的键盘一顿敲字儿，靠每天更新的数据获得再活一天的安慰或憧憬，时而还得为自己创作的那几个字儿提心吊胆；反观现在的日子倒是好多了，有老婆有兄弟，老婆还是战力t0的刀娘，配合自己的开挂属性简直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唯一的缺点就是贼容易丢命，身上还经常挂彩。
他唯一担心前世的东西，想起来还挺好笑的——他怕自己的尸体臭在屋里没人管。
自己一个人找到的出租屋的房东是个挺好的老大妈，家里蛮有钱的，只是儿女只顾着挣钱忘了陪伴，长期在国外出差来不及照顾自己妈，因此大妈觉得无聊，就把自家的半边大平层装修隔起来用于出租，租金低得吓人，目的就是吸引这个不大不小城市里来回打拼的无业青年，觉得小年轻生活蛮不容易，住进来自己也能图个乐呵，而这时正在辗转的巫连刚刚好撞上。
大妈不仅开出的房租低，而且水电全免，自己就住在隔开的另一半，知道巫连生活拮据，偶尔做好了饭菜也会敲门招呼着一起吃两顿，只不过当时的巫连死要面子，知道自己已经捡了大漏，经常磨不开脸皮蹭饭，就吃并夕夕打了折成箱买的泡面过活，偶尔实在面黄肌瘦、觉得自己活得太便宜了，才会“屈尊”去吃两口真正热乎的。
说起来大妈人是真的好，作为房东经常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知道巫连是写书的，而且经常熬夜码字，所以就常常趁着起夜敲门给他送点热牛奶喝，一个个耷拉着黑眼圈腱鞘炎疼得要命想放弃连更的夜晚，巫连就是被这一杯杯看起来无足轻重的热牛奶感动得继续努力生活的。
那是他漫无目的、甚至完全想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而活着的二十年人生里，少有的关注与温暖。
要不是对方的年纪实在有点不适合，他偶尔都想扯下脸皮管她叫一声干妈了，真的挺够意思的。
大概是在巫连猝死的前两周，大妈的儿女忽然说要回来，把大妈接到三亚去旅游一两个月，临走前还挺舍不得地给巫连留了一堆好吃的，告诉他一定注意好这注意好那，别忘了关电关水关煤气，活脱脱一副老妈子模样。
他倒是没太在意那么多东西，毕竟自己几乎没有过出门然后需要关水关电关煤气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的日子也不是没过惯，并不在意，转头依旧是蒙在自己的屋子里埋头码字，偶尔刷刷视频听听歌，去自己喜欢的游戏论坛里逛两圈，然后在下雨的时候拉开窗帘，把窗户打开一条缝，迷迷糊糊地裹着毯子睡大觉。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半个月前好不容易存的大批稿子都被发完了，所以眼下的情况就是他又不得不再次挑灯夜战——大白天码字真的是没灵感也没力气，对于他这种一觉睡到至少十一点的伙儿，吃个午饭就是早餐，下午是拿来发呆和傻笑的。
至于干活？那是晚上灵感迸发的时候才该做的事情好么？
所以他又一次地坐在了电脑面前。
灵感确实迸发了，迸发到他一向写不完一章就不想撂笔的强迫症犯了，也就是因为这不到十分钟的坚持，心脏发出了一生中的最后一次抗议。
才短短一周的时间没人看着，巫连就把自己玩猝死了。
这事光是想起来都让他觉得自己很丢人，巫连时常觉得当时的自己就是寓言童话里那个吃不着大饼饿死的傻子，爹妈出门怕他吃不着饭就把饼扣个洞套在他头上，结果他扭头吃了一圈儿不知道怎么吃更远的饼，就活生生饿死了，纯傻子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