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复华一时语塞。
把两个孩子看了又看。
她们都是一副单纯无邪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自己做出了什么东西。
沈复华并不是无线电专业相关的人，只是她无儿无女，空闲时间很多，除了看书、写作、整理教案，其他时间就用来看一些杂书。
没事干的时候，也曾经找材料做过一个简单的矿石收音机，收听的频道少、音质差，基本听不清。也就是摆着看个热闹。
现在告诉她，有一个不满十岁的小孩去废品站里淘出各种各样的零件就能做出一台晶体管收音机……她是没睡醒吗？
老太太眼神有点迷茫。
桃桃打哈欠，说：“我们试过了，收音机本体可以收听普通的中波电台和一小部分短波电台，音频接收器用手电筒常用干电池，续航时间是40个小时。但是因为材料不够，其他方面有待提升。只能存储十个小时的音频。”
沈复华慢慢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好……好孩子。真是好样的。”
看得出来她心里很不平静，似乎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是桃桃并不觉得自己不应该说这些。
反正那台收音机出自她手里的零件，她都做了磨损处理，就算拆开看，里面各个部件也能看到磨损痕迹。
而她和姐姐们在学校放假之前经常去废品站里玩儿，常常一买就是半麻袋的东西，里面有啥、带回去又干了啥。也没人知道。
最后她们在家里鼓捣收音机，没有拿出去给人看过，问家里人呢，家里人都忙着呢，平时基本没人管姐妹两个具体在做什么。
他们可能知道她们在做收音机，但是具体过程和进度肯定是不清楚的。
整起事件里可以暗中操作的黑箱真的太多了。
最关键的是，手搓零件这种事，说出去也没人信……
而兰花的能力是货真价实的。
桃桃在过程中除了零件，就只提供了一些简单的启发思路。大框架、小细节都是兰花自己把握。
这会儿沈复华有心想和兰花多说几句话。
但是兰花的脑子里已经把收音机这件事优先等级降到了最低。
桃桃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沈复华心里一动，问：“桃桃知道是怎么做的吗？”
桃桃瞪着眼睛装傻：“什么呀沈老师，桃桃不知道哦。”
沈复华狐疑地看着她。
桃桃眨巴眼，一脸茫然。
但是沈复华总觉得……这小姑娘好像在懂装不懂。
她想了想，改口道：“这款收音机和音频接……那个音频接收器，如果有具体原理和设计思路的话，我可以帮你们打申请，把奖金批到五百。”
之前她们在办公室试过了，这台收音机比办公室里放着的那台音质更好，收听的频道也更多。
县长办公室那台收音机可是最新出厂的。市面上能卖到一百二呢。
而且它还更加小巧一点。
桃桃也跟着改口道：“沈老师，你听我说……”
五百块钱卖技术贵吗？
非常廉价的数字了。
但是时代原因。现在就没有“个人技术”这个说法。
只有做出来了就是集体的。
看这台自主做成的收音机，上交了也只是发奖金而不是用钱买就知道了。
虽然都是给钱，但是名目不同，差别也大。
批奖金也是有规格的，奖励金最高规格也就几千块钱。
那都是重大贡献，或者说抚恤金一类的，一个普通的收音机还够不上。
不过嘛。
本来交上去就是随便他们拆不拆的，这种东西拆开看也能琢磨出来怎么做第二个。沈复华让兰花说说设计思路，也只是动动嘴皮子而已，多两百也是多呀。
反正桃桃弄这件事的初衷，其实是不想让带走大壮的那两个人过得太安分。
他们拐人就拐了，凭啥影响我吃年夜饭？
本来好好过个年，桃桃从支油锅那天一直期待到除夕夜。
事发之前她还高高兴兴地让张翠兰给她做一道拔丝地瓜和一道粉蒸鸡块呢。
桃桃擦着口水等到了天黑，还一直和兰花姐姐说自己等会儿要吃多少多少地瓜，
结果这件事一出，家里都直接没吃上年夜饭！
桃桃的天塌了。虽然后边能补一顿，可是在除夕夜吃年夜饭才是最合适的呀！
对于这种影响到自己的行为，桃桃很不喜欢。立刻决定制裁对方。
至于收音机之类的，这都是意外之喜。
她也不用兰花开口，自己一秃噜就把设计思路和框架图纸都整了出来。
沈复华看完以后又看着她，心说这小孩果真是装的。
她显然不是很喜欢出风头，犯懒才是日常。
平时在学校上课也是，能不动脑子就不动脑子，猫猫祟祟看连环画，多看一页都觉得自己赚了。
课本更是随便翻开摊平，注意力永远不在它上面。多看一眼都觉得浑身不舒服似的。
不过好像……是个小财迷啊？
沈复华了解到桃桃家庭条件一般。
也不是说吃不饱穿不暖，而是长辈年纪大了，小的又太小，还有四个孩子呢。
如果按照正常途径，家里存钱比别的家庭慢，花钱却比别的家庭多。
沈复华不知道张翠兰从吴英那里前后总共要了四百块钱，也不清楚老两口因为桃桃，身体素质大大提高，在地里干活都能拿满工分。
她只从表面看，认为宋家的现状可能会入不敷出。
既然这样，也难怪桃桃一听到加钱就不装了。
五百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不添置大件，不乱花乱买的话，能支撑好几年的家庭日常开销。
农村家庭消费本就不多，粮食都是自己种的，钱攥在手里主要买别的日用品。
再有就是娶媳妇、盖房子的时候会花大钱。
有些节省的人家，一年年底分一百多块钱，就能把其中一百都存了，只花那余下的。
沈复华想宋家可能就是这种情况，从孩子们的衣裤就能看出来家里很节省，但是因为孩子太多，估计是攒不下钱的。
她想到这里，保证道：“我尽量多申请一些奖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