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躺在床上的身影忽然动了。
林立侧过身,肩头轻轻蹭过柔软的棉质床单,缓缓睁开眼睛。
眼底没有半分刚醒的惺忪,一夜无梦的睡眠让他精神格外清明,耳边第一时间钻进哗啦啦的雨声,像是无数根细针轻轻敲打着玻璃窗,绵密又持久。
他偏过头看向窗户,透过窗帘间的缝隙,可以看到玻璃上凝着一层薄薄的水雾,将窗外的世界晕成模糊的灰色。
“下了一晚上了,这雨还没停。”
林立低声自语,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微哑,手指无意识地在被面上划了道浅痕。
又在温暖的被窝里躺了几分钟,直到凉意顺着袖口钻进来,才掀开被子起身。
他一步步走到窗边,指尖触到冰凉的玻璃时,顿了顿,转而捏住窗帘的一角,轻轻往旁边一拉。
厚实的窗帘被拉开的瞬间,窗外的景象猛地撞进眼底。
昏沉沉的天空像是被墨水泡过,铅灰色的云团低低地压在房顶上方,雨丝密集得如同垂落的银线,把街道、树木都裹进一片朦胧的水汽里。
地面早已积起浅浅的水洼,雨点砸下去,溅起一圈圈细碎的涟漪,又迅速被新的涟漪覆盖。
今天的雨势和昨天相比,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唯一不同的是,没有了昨夜那震得窗户发颤的雷声,只剩下雨声在耳边持续回响。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杂着远处传来的青草味,吸进肺里都带着凉意。
林立抬手打了个哈欠,他揉了揉眼睛,收回目光,转身走出卧室。
浴室里,他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过手心,捧起一些水拍在脸上,瞬间感觉透心凉。
接着拿起牙刷,挤上一点薄荷味的牙膏,动作有条不紊地刷牙,泡沫顺着嘴角往下淌时,还不忘瞥一眼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亮堂,没有半点疲惫。
洗漱完毕,径直走向厨房。
拉开冰箱门,里面整齐地码着新鲜的青菜、切好的肉丝,还有一些超市里买的土鸡蛋。
原本计划今天和苏月去动物园看熊猫,现在下雨,只能取消,接下来吃过早饭,就出发去遗迹空间的古城池。
可以预见,进入古城池,战斗是免不了的,早餐必须吃得扎实些,才能扛住接下来的消耗。
开火、倒油,油温升起时,他把肉丝倒进锅里,“刺啦”一声轻响,肉香瞬间弥漫开来。
林立握着锅铲快速翻炒,肉丝很快变成浅棕色。
加水,下面条。
等面条煮得微微发涨,再加入切好的青菜,最后撒上一点盐。
不过十几分钟,一碗热气腾腾的青菜肉丝面就端上了桌。
旁边还摆着三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蛋黄微微流心,油光锃亮的,看着就让人胃口大开。
林立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送进嘴里……面条筋道,汤汁鲜咸,带着青菜的清甜和肉丝的香嫩。
他吃得津津有味,偶尔抬头瞥一眼桌上的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早间新闻。
片刻后,碗里的面和荷包蛋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了大半。
吃完早餐,林立回到卧室,打开衣柜,选了一件黑色的衣服。
…………
一望无际的遗迹空间。
脚下是干裂的黄土,踩上去能听到细微的“咔嚓”声。
远处,一座巍峨的古城池如同沉睡的巨兽,匍匐在大地之上。
城墙表面布满了岁月冲刷的痕迹,坑坑洼洼的墙面上还残留着不知年代的箭痕,却依旧笔直地矗立着,透着一股厚重而沧桑的气息。
林立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黄土的干燥气息,拂起他额前的头发。
他眯起眼睛,望向古城池……和上次见到的一样,整座城池都被浓密的白雾笼罩着,白雾像是有生命般,在城墙上方缓缓流动,把城池的轮廓晕成模糊的黑影。
而在距离古城池较近的地方,有一处有许多冒险团队汇聚在一起组成的临时营地。
袅袅炊烟从帐篷顶端升起,在空中渐渐散开,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谈笑声,有男人的吆喝声,也有女人的笑声,热闹得和这片寂静的区域格格不入。
林立本来想走过去看看,说不定能听到些有用的情报。
可刚走了两步,就看到营地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大的守卫。
他们穿着灰色的劲装,腰间别着长刀,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四周,手始终按在刀柄上,一副戒备十足的模样。
林立脚步一顿,心里立刻放弃了这个念头。
在这种地方,进营地肯定要查身份、问目的,他觉得过于麻烦了。
就在这时,营地门口忽然涌出来不少人……有的背着巨大的背包,有的手里握着长剑,还有的腰间挂着鼓鼓囊囊的药袋,显然都是准备进入古城池的冒险者。
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脸上带着兴奋又紧张的神色,脚步匆匆地往古城池的城门方向走。
看来,这些冒险团队经过几天的休整,终于要动身探索古城池了。
林立想了想,快速从高坡上走下来……脚步放得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以免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跟在人群后面,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目光却一直落在前方的古城池城门上。
走近了才发现,这次进入古城池的人远比他想象的要多……粗略数了数,至少有一千人。
这些人分成了数十个小队,大的队伍有上百人,队员们穿着统一的服装,步伐整齐。
小的队伍只有四五个人,互相勾着肩膀,低声交谈着。
实力最强的显然是走在最前面的百人团队,他们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强劲的气息,为首的男人留着寸头,脸上带着一道刀疤,眼神冷冽,一看就不好惹。
城门是用厚重的灵铁打造的,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高达百米,宽也有数十米,上面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像是某种古老的图腾。
只是年代太久远,花纹已经模糊不清,只剩下深浅不一的凹槽。
三十几个身高体壮的壮汉率先上前,他们的手臂比普通人的大腿还粗,肌肉贲张,手按在冰冷的铁门上时,甚至能看到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一二三,推!”为首的壮汉大喝一声,三十多人同时发力,城门缓缓动了起来。
“吱呀,吱呀……”
轴承处摩擦着,响起震耳欲聋的声音,像是老态龙钟的巨兽在喘息,震得人耳膜发颤,连脚下的地面都似乎跟着轻轻震动。
人群的最后方,林立踮起脚尖,往前眺望。
他的视线越过前面人的肩膀,正好看到巨大的城门一点点被推开,缝隙越来越大。
“幸好这铁门没有生锈,不然还得费一番功夫才能打开。”
林立在心里感慨,目光落在城门的合页处……那里竟然还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像是有人定期保养过一样,在这座荒无人烟的古城池里,显得格外诡异。
等城门被推开一道足以两人并肩通过的缝隙时,前面的壮汉们才停下动作。
这么大的铁门,完全打开要耗费太多体力,眼下这道缝隙已经足够人进出了。
走在最前面的百人团队率先动了,为首的刀疤男手一挥,队员们立刻排成整齐的队列,有条不紊地从门缝里走进古城池。
每个人都握紧了武器,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后面的队伍也跟着动了,有的小队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有的则保持着距离,互不干扰。
林立等到最后一个人走进城门,才迈开脚步,慢慢地跟上去……脚步放得很轻,鞋底踩在城门内侧的青石板上,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刚走进古城池的一瞬间,林立就皱起了眉。
一股异样的感觉扑面而来。
空气中游离的灵能非常稀薄,和城外那种能清晰感知到的灵能相比,至少差了十倍。
他抬手按在胸口,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灵能运转速度慢了半拍,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一样。
好在这种束缚对自己影响并不大,只要用点心,便能顺畅的调动灵能。
仅仅一门之隔,灵能浓度竟然有这么大的差距,并且还束缚体内的灵能运转,林立心里不由得升起一丝警惕,目光快速扫过四周。
“这里的灵能过于稀薄,一旦我们消耗大半灵能,想要完全恢复,要花非常多的时间。”旁边传来一个粗哑的声音。
林立循声望去,是个留着络腮胡子的壮汉……他穿着一件皮甲,手里握着一把巨大的战斧,眉头皱着,语气里满是担忧。
他身边的同伴立刻点头附和,那是个身材瘦小的中年人,背着一把弓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箭囊。
“是啊,所以我们战斗的时候,灵能要省着点用。”
周围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焦虑,有人警惕,还有人在低声商量着接下来的路线。
每个冒险团队的队长都在快速观察周围的环境。
城门内侧是一片空旷的广场,地面铺着青石板,石板上长满了墨绿色的苔藓,踩上去滑溜溜的。
广场四周立着几根残破的石柱,有的已经断成了两截,倒在地上,上面雕刻的花纹和城门上的如出一辙。
没过多久,各个团队就确定了探索方向,纷纷带着队员离开广场。
有的往右边走,有的往中间的大道走,脚步声、交谈声渐渐远去。
最后,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林立一个人。
他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前方的三条路上,左边的路隐没在浓密的白雾里,只能看到隐约的石板路边缘。
中间的路最宽,地面相对平整,却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模糊声响。
右边的路旁边堆着不少残破的石块,似乎曾经发生过战斗。
“该选哪一条路呢?”林立抬起手,指尖轻轻摸着下巴,眼神在三条路上来回扫视。
他想起刚才观察到的细节……往左边走的人最少,而且左边的白雾似乎比另外两条路更浓,反而不容易遇到其他冒险者。
沉吟了几秒,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朝着左边的路迈开脚步。
刚走了没几步,他就发现前面的人已经没了踪影。
不是速度太快,而是四周的白雾实在太浓,视线被限制在百米之内,超过这个距离,就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连人影都分辨不清。
风偶尔从路旁的小巷子里钻出来,带着潮湿的气息,呼啸着掠过耳边,像是有人在暗处低声哭泣,声音细碎又凄厉,听得人心里发毛。
林立下意识地握紧拳头,脚步放得更轻了。
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估算着古城池的大小。
上次,他曾飞到数百米的高空俯瞰,可即使在那么高的地方,也没能看到古城池的边界,只有无边无际的白雾和连绵的屋顶。
和他以前见过的城池相比,这座古城池简直大得夸张……就算是拥有千万人口的榕城,在它面前,也只能算是个不起眼的小不点。
“想要在这么大的城池里找到任务物品,没有明确坐标根本不可能……”
林立低声自语,幸好那棵大树说过,破除它封印的灵器在城主府里。
只要一直往古城池的深处走,总能找到城主府的位置。
想到这里,林立眼神一凝,加快了脚步,身影很快也隐没在浓密的白雾里,只留下轻微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小巷深处。
…………
“呼,呼,呼……”
风裹着湿冷的雾气,顺着小巷的缝隙疯狂往里灌。
原本细碎的呜呜声渐渐放大,像是无数根冰冷的手指刮擦着斑驳的墙皮,又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暗处低声呜咽,听得人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头皮一阵发麻。
青石板路缝隙里积着暗绿色的苔藓,被雾气浸得滑溜溜的。
林立的防滑鞋踩上去,偶尔会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这座古城池静得可怕,除了呼啸的风声和自己的脚步声,再也听不到半点活物的动静。
两侧的房屋大多塌了半边,破损的木窗在风中摇摇晃晃,窗框上的朽木时不时往下掉着碎屑,落在积满灰尘的石阶上,悄无声息。
受白雾影响,看不清远处的状况。
如果此刻换上夜色,这渗人的寂静、飘忽的雾气,再加上风吹过小巷的怪响,简直和恐怖片中的凶宅场景没什么两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