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失了金带,偶遇梁红玉
“好叫官家知晓,那边是明义坊,左右皆为教坊所在,是官家的产业。”
万俟卨笑呵呵应对:“宫廷乐,民间俗乐,甚至俚曲,都在此地,且左边以词歌为主,右边坊市以曲乐为主,宫廷宴会的歌乐皆由此地供应。官家今日没提这个,自然是朴素缘由,是以官员们也没人敢提。”
武洪这才恍然,脑海中浮现出‘接着奏乐接着舞’的dJ舞曲来。
他其实是彻底忘记了此事。
此时倒也不好重提。
“那里面都是什么人组成的?”
武洪提起这个,万俟卨就会意了,车驾慢慢行驶过去,一边说道:“皆为歌姬贱籍,也有犯官妻女充入,除去宫廷与官员的奏乐方面,明义坊也接纳散客,其实也都是达官显贵。”
“主要业务是什么?”
武洪有点好奇。
“无外乎吹拉弹唱。”
万俟卨笑道:“陪唱,陪酒,陪说话。”
“哦~”
武洪恍然,这就像后世的商K。
“李卿常来吗?”
武洪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李邦彦。
“只是偶尔,微臣更喜欢去樊楼,尽管没有教坊的奏乐恢宏,却更加素雅。”
李邦彦这个爱唱俚曲且自创一百多首俚曲的辅宰,居然当着武洪的面谈起了素雅。
他肯定不敢说之前去樊楼,是为了爱慕的李师师,而现在则换成了赵元奴。
“好!”
刚来到左边教坊,忽然爆发出一阵哄笑和叫好夹杂的热闹来。
武洪吃瓜心切,下了马车,由李邦彦和万俟卨引着进了官员专用通道入内。
房间中,一个富家公子哥穿着绫罗绸缎,耳畔簪花,腰间缎带,颇有些风流的样子。
他一手握弓,一手拉弓弦,额头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居然是一张四百斤硬弓。
而旁边站立一妙龄女子,穿着一看就是教坊歌姬装扮,但眉宇间英气十足。
欢呼声竟是因为她手中的同样硬弓,开的比那公子哥还要大了许多,眼看居然就要彻底拉开,却又停在那里。
“好!”
须知道一口气拉到底,与拉到大半停止所需要的力量完全不同,可以说后者难度更高。
在这个叫好声中,那公子哥额头流下瀑布汗,却又不想认输,只得咬牙坚持。
“官家,此女名唤梁红玉,此前亦是将门之后,因为攻打方腊不力,祖孙三代男丁皆被处死,唯独剩她自己,被充入教坊司,平日便能开硬弓,投壶更是百发百中,是教坊里唯一不已歌喉和弹奏却出名的另类歌姬。”
李邦彦如数家珍,一指那公子哥:“那厮鸟正是微臣的犬子,不提也罢。”
“能拉开近半,想来马弓肯定没问题,李卿可有令郎从军之想?”
武洪笑了笑,父子逛青楼撞车这事儿后世很少见,在当下倒也不是什么趣闻。
“他就是个废物点心,混吃等死的货色,便不浪费官家的军粮了。”
李邦彦连忙婉拒,在他们这种传统官宦眼中,哪怕做到了韩世忠和岳飞那个地步,依然不过是个臭丘八。
武洪也只是一笑,想要一人当兵,全家光荣这样的念头,任重而道远啊。
他下意识一放手,才意识到金带被人敲诈了去。
不禁有些无奈。
终于,梁红玉见那李哥儿终究力所不逮,便也失去了逗他的兴趣,将硬弓一拉到底。
“呼!”
李哥儿眼见自己终于输了,才卸去力量,顺势躺在了地板上,连连摇头:“俺严重怀疑,俺爹生俺的时候,是吃了助力药的,不然怎么力道都不如一个娘子?根本就是先天不足...”
“考嫩娘,老子打死你个龟孙儿!”
李邦彦当即撸胳膊挽袖子冲了上去,那李哥儿一歪头,见大事不妙,当即起身就跑。
李邦彦哪里跑得过儿子,几大步后就有些气喘吁吁,尽管有些胡闹,可毕竟是堂堂少宰,里面这些公子哥想笑又不敢,个个憋的够呛。
梁红玉倒是不甩李邦彦的权威,她都已经是贱籍了,还能坏到哪里去?
用强吗?
梁红玉更是没带怕的。
她只怕这些公子哥太容易死掉。
她正想把这场面留给父慈子孝,一转身,就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从窗口显现出来。
“?”
不知道为什么,梁红玉只是看了一眼,往昔的记忆便瞬间涌现出来。
在郓城的交集,那时的家境,现在的身世...
仿佛一瞬间便抽干了她的力气。
任凭这副能开动硬弓的身子,如何发力,却是瞬间瘫坐在地,只勉强曲起腿,将脸埋在了膝盖上。
如同一摊烂泥。
这一瞬间的变化,把李邦彦和其余人公子哥都给吓了一跳。
“娘子...”
武洪踱步而来,“抱歉,我来晚了。”
“这不是你的错...”
梁红玉微微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身前的武洪,其实内心里也是一直在念叨,若是能早些来,是不是就不会落到如此田地?
然而她真的能怪到武洪身上吗?
那肯定是扯淡。
只是之前勉力维持的一种精神支柱,忽然见到熟人之后,终于垮塌罢了。
事实就是如此,在家中男丁皆被处死,她也落了贱籍入教坊司,便再没有朋友了。
“大郎,我想从军,去打江南。”
梁红玉擦了擦眼角,身上带着类似现代蕾丝花边的宽袖轻轻抖动:“我再也不想穿这样的衣服了。”
“可以。”
武洪点了点头,然后伸出了手。
梁红玉在身上擦了擦刚刚沾到的泪水,同样伸出了手。
两只手握在了一起。
然后一起转向了外面。
李邦彦连忙擦了擦额头汗珠,心头庆幸自己家那个傻逼孩子,没跟这位梁红玉发生点什么。
不然...
他不敢想了。
心头默算教坊司归吏部祭祀司管。
去年吏部尚书金崇岳因为弹劾蔡京和童贯,一路被贬官,病死在途中。
吏部那会儿就是蔡京把持的了。
一直到现在都是空缺。
李邦彦摇了摇头,跟那些公子哥交代一句,便转身追了出去。
可是,来时君臣相伴的车驾,此刻只剩下一个虚影。
“我还没上车啊?”
李邦彦无奈,只能打了个轿子回家。
在之前,王安石等名相一直贬低轿子,因为这东西等于将人当做驴马。
但武洪并没有制止这个,因为轿子可以解决人力需求。
跟各个酒楼那些嗦唤一样,提着食盒去送餐,出卖体力就能养活自家。
李邦彦揣摩着洪武皇帝的心思,到家下轿付了钱,却见到耿南仲等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