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姨张了张嘴，看了我一眼后拉住蒋阿姨的手轻声道：“是你儿子，姐，你们聊聊吧，我去买点儿饭回来。”
在林姨走后，我把目光放在了蒋阿姨那浑浊的眼睛上。
“常青……”
蒋阿姨剧烈的喘了口气，她用力握住了我的手，一滴泪水滑到了枕边。
“蒋阿姨……”
“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
“我……”
我扭过了脑袋，沉默了片刻终于抬起头红着眼睛颤声说道：“我回来了，蒋阿姨，我回来了……”
“回来就好……”
蒋阿姨闭上了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压低声音哽咽着。
这是我第一次见蒋阿姨失声痛哭，回头看了眼身后病床上躺着的姜江，我也终于理解了蒋阿姨。
“我以为见不到你了，常青，你真的回来了……”
“我回来了，蒋阿姨，我真的回来了。”
蒋阿姨再次深吸了口气，看着我努力的张口说道：“姜江，他……”
“我会照顾好的。”
“那就好，那就好……”
蒋阿姨咳嗽了一声，脸也突然红润了起来。
“常青，帮我去找医生拿点儿止痛药好吗？阿姨疼的厉害。”
我愣了下神，可是看着她紧皱的眉头还是站起身说道：“好，你等我会儿。”
“嗯。”
在我推开病房门时，蒋阿姨又突然喊住了我。
“常青。”
“嗯？”
蒋阿姨半躺在床上朝我笑了笑，轻声道：“我想吃蘑菇了。”
“那我叫个外卖。”
“院门口有卖的，点外卖不好。”
我摇了摇头，从兜里拿出了一根烟叼在了嘴上，可是在离开病房门后我并没有离开，而是透过玻璃默默看向了蒋阿姨。
她挣扎着坐起了身，然后拉开了隔着她和姜江的帘子，眼里透露出了独属于母亲的温柔。
见她没事，我也把烟塞回了兜里跑到楼下买了一些止疼药，顺便又出去买了一份炒蘑菇。
二十分钟后，我拿着止疼药回到了病房，看到蒋阿姨和姜江分开的帘子又被重新拉上了，我的心也突然揪了起来。
我丢掉了手里的蘑菇冲进了病房，拉开帘子后看到了难忘的画面……
蒋阿姨脸上带着笑容倚靠在床上，床边放着一个水盆，滴滴答答的血液顺着手腕流进了盆子里，在她身上，还放着一把水果刀和一封信。
“医生！”
我握住了蒋阿姨的手腕不停地喊着医生，可是手心里传来的冰凉让我慌了神，来不及思考，我背起了蒋阿姨朝着病房外跑了出去……
……
三天后，济南又是大雪。
在埋着姜叔叔的那个墓园里，我跪坐地上，手心里是蒋阿姨留的那封信。
即便是我对蒋阿姨再有误解，即便她一次次的刺痛我的心，可我还是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
“常青……”
李冬点燃了一沓黄纸，看着有些麻木的我轻声问道：“要告诉苏朝露吗？”
“不要，她心情刚好没多久。”
迟疑了片刻，我又看着手里的信封说道：“你和张伟栋先走吧。”
“可是合作还没谈成……”
“答应他们。”
李冬愣了下神，皱眉问道：“他们的意思是让你从员工做起，一年后才……”
“我明白吴姨的想法，答应就好，毕竟在这个行业有了之前的事情，我当老板合作很难谈成，这是最好的方法，一年而已。”
李冬叹了口气，从兜里拿出了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我身旁。
“这里面有一万块钱，就算借给你的，我先走了。”
“嗯。”
在李冬走后，我捡起了那张银行卡，然后点上了一支烟拆开了那封有些褶皱的信。
“常青……”
“我知道咱们之间的称呼只能到这里，虽然我很想认你当儿子。”
“唉，算了，现在说这些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我真的很疼很疼，或许我走也是一种解脱吧。”
“这样我就可以去陪陪你姜叔叔，也可以让你放心，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始终是恨得，但我不怪你。”
“你真的很听话，但我还是想为你做点什么。”
“我想了许多，突然发现这两年你所有的不幸都是我带来的，不光拆散了你和温老师，还做了许多对不起你的事情。”
“可我不能像你江叔那样，我除了那张卡和那套房子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或许我的死亡，能让你解开心结。”
“房子留给姜江了，如果你要，就把它重新拿回来，那是你姜叔叔留给你的，不要把对我的恨强加在他身上，阿姨给不了你什么，在家里属于你的那间屋子里，有我给你留的两条烟，抽完就戒了吧。”
“阿姨走了，算是留给你的，只有你在济南所有的恨。”
信上的字到此为止，我揉了揉不知道何时变得灰白的头发，然后把信扔进了火堆里。
我颤抖着手拿出了怀里的烟，塞进嘴里一根后才看着蒋阿姨的照片苦涩的呢喃道：“蒋阿姨，直到现在，你还是不相信我会对姜江好，还想出来用死亡来做交换是吗？”
疑惑没有回应，我也哽咽着继续说道：“我早就不怪你了，为什么你还要这么做呢……”
“蒋阿姨，我真的不坏，我也真的……不怪你们……”
“你这做有想过我吗，你有在乎过我吗……你这样除了让我更加难过，还能带给我什么呢？”
“是解脱吗？可我现在好像不需要……”
我颤抖着身体看向了身旁姜叔叔的照片，忍住了呕吐感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道：“时间过了一年又一年，姜叔叔，我还是想要一个家……”
“一个平安又安稳的家，为什么呢……”
“常常可爱……”
我愣了下神，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一只手，犹豫了片刻接过了两个砂糖橘。
“老温……”
温晚蹲在了我身旁，用着柔和的声音朝我说道：“怎么又受委屈了？”
我抿了下嘴，像个孩子一样指着蒋阿姨的照片失声说道：“老温，以前的那个家……真的没啦……”
看着眼前熟悉的风衣，还有她身旁穿着戏服的苏朝露，我终于崩溃在了墓园，就像那年被赶走的雪夜一样。
“哈哈哈，这次不是蒋阿姨赶走了我，是她走了……哈哈哈，她走了……”
我嘴角下压，带着无尽的委屈说道：“蒋阿姨自杀了，用着她爱这个家的理由……”
苏朝露揉了揉眼睛，蹲下身子拉着我的手柔声道：“不怪你，常青，真的不怪你，蒋阿姨只是太疼了……”
“可是我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