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秋水镇的时候恰逢夕阳西下之时，欧阳朝的医馆正要打烊。
看到杨慕华出现，杨凌枫激动地冲上去抱住他，“大哥，我想死你了！”
“……放开。”杨慕华一脸嫌弃地把他推开，“这才多久，有没有那么夸张？比起我，你难道不该更想小秀吗？”
杨凌枫笑道：“我跟小秀隔三差五就互相通信，他跟我说辰龙教一切都被他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用我们操心啦。”
谢羽笑着开口：“三公子果然厉害。那你呢，这边最近如何？一切还顺利吗？”
杨凌枫凑到谢羽耳边轻声道：“我天天都在卖力帮阿朝干活，可是我们之间进展慢得很，可愁死我了。”
谢羽也在他耳边轻笑道：“对于欧阳大夫的性格来说，他不拒绝你帮他干活就已经是接受你的靠近了，你得慢慢来，不能操之过急。”
杨慕华皱眉道：“你俩咬什么耳朵？”
欧阳朝脸上也有一丝微微的不快。
谢羽笑道：“慕华你别没事就瞎吃醋，我倒是觉得阿枫进步了，知道有些话只能悄悄说了。好了阿枫，咱俩回客栈再说。”
“好呀。”杨凌枫点点头。
当天回到客栈后，两人就关起门来聊天了。
按理说，大嫂和小叔子共处一室这种事，怎么可能堂而皇之地干呢？
但恰好因为两人就是这么正大光明地干了，证明他们心里没鬼，杨慕华反倒选择了信任他们。
对于谢羽来说，每次心理咨询其实严格来说都是需要在私密场合进行，所以他得逐渐让杨慕华习惯这种事。
好在杨慕华已经不像当初那样动不动火山爆发了，对谢羽多了很多理解与包容。
杨凌枫一关上房门就稀里哗啦讲了一大堆，倾诉他这段时间的委屈。
“呜呜我跟你说，他那天说我的烦恼全是小事的时候，我都有点不想理他了。后来我提出陪他去看他父母，他又是一通怼，连带着对你也全是挖苦，我真的有点听不下去，差点就想张嘴骂回去。
“这要不是觉得好不容易已经开始靠近他的内心了，我就想放弃了。”
“理解理解，”谢羽连连点头，“他一直这种态度，你心态时不时会崩是正常的。不过吧我觉得你想陪他去看他父母，这个方向是对的。”
解铃还须系铃人。原生家庭的问题，虽然并不是必须要回到原生家庭去解，但这算是效率最高的方法之一。
“可是，我不敢再提了啊！我现在跟他相处都是如履薄冰，呜呜呜其实我心理也没那么强大的！”
“你既然觉得我这么令人讨厌，”房门忽然哗啦一下被重重推开，出现的人赫然就是欧阳朝，“为什么还非要缠着我？你们老觉得我心理有毛病，我看你才病得不轻！”
扔下这番话，欧阳朝掉头就走。
杨凌枫一下子被搞懵了。“他……他怎么还偷听我们说话啊？！啊啊啊，现在该怎么办啊啊啊啊！”
杨凌枫抱头哀嚎着，一脸不知所措。
“哈哈你先冷静点。”谢羽拍了拍杨凌枫的肩，“我倒觉得是好事呢，因为他很显然已经开始对你感兴趣了，才会关心我们在说什么呀。没事，这次我帮你去解释。”
说着，谢羽起身快步往欧阳朝离开的方向追去。
欧阳朝径直走到了客栈前的小院中。也就是他们三人那天月下谈心的地方。
“你是真的挺多管闲事的。”听到脚步声，欧阳朝转头冷冷看向谢羽，“你真觉得你能治好我心里的病？劝你还是趁早换个对象，别浪费时间了。”
谢羽笑了笑，坐到那天的石桌边，“那你是觉得你没有病，还是觉得你的病过于严重，所以我治不好？”
“怎么样都好。与你无关。”欧阳朝嘴上说着拒绝的话，却站在原地，没有挪动脚步。
“其实，刚才凌枫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过你令人讨厌，那全是你自己的投射吧？——你这么聪明，我就试着跟你解释一下‘投射’这个词，简单说就是，你自己心里有某种感觉，就会觉得别人对你有这种感觉。
“也就是说，你自己一直觉得自己挺讨厌的吧？”
“……谢羽！”欧阳朝忍不住一声怒吼，“我再说一遍，不要自以为是地来分析我！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什么专门治心病的大夫，我从来就没听说过世上有这种东西！
“哈哈哈。”谢羽被他一通攻击，反而笑了起来，“难得听你那么大声说话呢。再教你个词，这就叫‘破防’，也就是心理防御系统破除的意思。你有没有觉得你只有面对我和凌枫的时候，才有喜怒哀乐的正常人情绪？”
“……”欧阳朝瞬间哑口无言。
的确被谢羽给说中了。
他平常对人的态度的确冷淡又傲慢，但是，他并不会主动用过于恶毒的词汇去攻击他人。
更加很难有特别愤怒的状态。
这确实是因为，他刚才被说中了隐秘的心思，破防了。
“欧阳大夫，你知道我为什么敢直接跟你说这些吗？”谢羽的神情忽然又柔和起来，“因为根据我判断，你可以承受并且有自我反思的能力。要是我一说出来我们的关系很可能就彻底崩了，我肯定不敢说的。”
“……你这算什么，打一棒子给颗糖吃？”
谢羽微笑道：“我刚才听凌枫说了，你的理想是学会你师父身心都能治的本事吧？可是呀有个真理是，你自己没治好自己的心病前，是不可能有能量去治别人的。毕竟，你在听到别人那些鸡毛蒜皮的烦恼，第一反应就是，这怎么跟你的痛苦比，对吧？”
“……”欧阳朝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事实。
“所以呀，你为了实现传承你师父医术的心愿，就不能勉为其难地配合一下我这蹩脚的大夫么？”
听到谢羽这句话的一瞬间，欧阳朝下意识回想起了师父当年给自己说过的话：
“不过朝儿能不能给师父点面子，勉为其难地拿过去玩一下呀？”
他恍然间觉得，或许眼前的谢羽也和当年的师父一样，是世上为数不多真心盼着自己好的人。
虽然失去师父是一种巨大的不幸，但还能再碰上杨凌枫和谢羽这样的人，又何尝不是一种幸运呢？
最终，欧阳朝开口淡淡说了一句话：“你要我怎么配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