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成长，是从亲人的去世开始，哪怕那人长久未见。
“快点！”
施铭芳急急忙忙从楼上下来，到楼下来，只催着桂婶跟安炳胜去忙。才与人合伙开了店，哪里能离开人。何况又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自然是不能不去的。
“燕云，你去上学去！三天两头请假，怎么能考好了，以后去中学读书？”
“不去，我不放心你的。”
“有什么不放心的，快去！”
凭借耍无赖的功夫，施燕云终还是留下，与徐中元一起看着他的继父。
“这位，你过来了，家里谁在主持的？”
施铭芳上下打量，徐中元继父家里怕是过得并不好，手指粗糙，皮肤黝黑发亮，头发也乱糟糟的。
“还有家里亲戚在，别人也不知道地方，只能我来了。”
这话一说出来，大家都皱眉。施家这个房子，也是在包老板操作下才买的，徐家人并不知道地址，这位继父更不知晓，他能辗转找来，怕是有人给他提供线索了。
“行了，你来这边是什么意思？这孩子可是被卖给我家了，怎么？你这竟然不知道吗？还是有其它什么想法的？”
不怪施铭芳多想，抱养出去还有反悔要回来的，这么大一个的男孩子，眼看着要能成才了，卖家那有点小心思也不难理解。
她现在语气严厉点，也是以防这位打着感情上来就求财的。
“不是，不是的，只想着他回去再看他母亲一眼，后面就安葬了。他弟弟也说定，安葬完给别人抱养出去了，正好兄弟们见一见，以后再见可不容易呢。”
“什么？怎么弟弟们也卖出去了？”
徐中元惊讶出声。他不是继父亲生的，弟弟可是，竟能自己妈妈刚走，弟弟们就要打发出去，这也太不是东西了！
那男人死命摆手，“没有卖，没有卖，只是抱养出去，也是在周围的。离的并不远，都是水上人家，邻里间都认识的，不过是看我一个人养活不了这么多孩子，帮助一二。没有卖孩子的。”
他不好意思，搓搓手笑笑，“家里女孩子们大了，能帮忙干活了，也不用人带着，男孩子还小，我出去打鱼做活没人看着，留下来也不放心，不如送给愿意的好人家养着。”
施铭芳哧笑，很是不屑道：“快别说那好听话了，卖不卖那也是别人家的了。你自己父亲都不养，别人能好到哪里去。行了，你要带孩子去祭拜一下，那也是可以的，不过有前提，得包老板徐太太也去了。”
绑票事件常有发生，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孩子，被绑了还真逃不出去，没有熟人在，可真不敢过去的。
“在的，都在，上船时我让他们过来接你们的。”
去的路上，施燕云很是不解，小声问施铭芳：“做什么一定过去的？都已经到咱们家了，就是施家的人，去了万一被留下来怎么办？”
四人坐了两辆黄包车，施铭芳抱着施燕云小声教她：“抱养的到底
比不得亲生的孩子。桂婶当初反对要养这么大的，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他会比较！他记得自己的家，记得自己的父母亲戚，当我做不好时，他就会想，如果是亲生的会怎么样？比来比去，心自然就渐行渐远，到年岁大了，能远走高飞，他就会一去不回头了。养别人家的孩子，总要比自己家的更注意些，我能跟你吵架，我是一定不会跟他吵的。”
施铭芳摸着施燕云的短头发，上学时头发一直连续剪短，头发就一直是齐耳长度。
“按理说，我是无所谓要不要养他的。我们家一家人，日子眼看着就会越来越好，他只要脑子没有坏掉，都会明白，我不会害他，也会培养他。只若他真的不想跟我们走，钱财在你哪里，也不怕被打劫去。这次来也无非给他自己选择，后面要不要跟我们走的。”
当初领养徐中元，施铭芳也是考虑陆金兴会有想法。怕他看不得儿子过的没有女儿好，想让施燕云拉扯陆世勋的。有徐中元在前头挡着，陆金兴就不好做的太过分了。
“妈，我知道的。”
后来独生女都有被亲戚算计的，何况现在这时候，也就是家里还不算有钱人，那后世香江争产大战，小报八卦都得是头条新闻报道，标题耸动吓人。
“呵，你知道个屁！”
徐中元的继父是渔家，靠打渔为生。但也不算普通的渔民，因为除了到季节捕鱼，他还会兼运输人或者货物。
香江是转口贸易港，当初很多货物从这里转运出去，后来一些地方被封了，依然会有胆大的商人，找小渔船来运货物。这种风险大，但给钱多，还是能吸引不少人来干的。
“你们等一等，我进去唤人出来的。”
那男人下车来，也不付钱，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这可不在码头那边！”
“那地方是停靠大船的地方，哪里能让渔船停靠，肯定要偏一点。”
好在出门带了二百来块钱，施铭芳下车付了钱，看一眼三人的衣服。徐中元衣服一贯是深色的，到没有什么出格的地方，施燕云穿了一身浅蓝色带花纹的长衣长裤，施铭芳也是一身墨绿色有暗纹的旗袍，这倒不是很能进去了，多少会有些争议。
“你一会就在船头看着，别进船舱里了。”
施铭芳刚说完，看水面上几十只小船里有一艘出来两个人在那挥手，又从一个船一个船中间过来。直到上岸来，施铭芳才敢确认，是徐太太跟包老板的。
“这是怎么了？徐太太，你怎么瘦这么多了？”
徐太太都快瘦脱相了，脸都凹进去了，人蜡黄蜡黄的。像老了二十岁！
“这是出什么大事了？徐太太，你可得保重身体啊！”
施铭芳拉住徐太太的手，骨头裹着一层皮。她看向包老板，包老板气色也不怎么好。
“也没什么，只我家大儿子，施太太晓得的，上半年时间，去了！女儿做舞小姐，从去就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过的怎么样。家里店也开不下去了，没有钱也没有牌照，就关门不干了。”
徐太太呜呜呜呜哭个不停，施燕云没怎么样，徐中元已经泪流满面了。
“原也还能扛住，结果夏天没注意，几个孩子去玩水，最小的两个小女儿，也走了……”
徐太太一共生育了三儿三女，这下只剩下两个儿子在身边了！